季长风的头发全白了,他的骨头只要他动弹一下便会发出吱吱的响声,像走到暮年的老人。
季长风将桑榆好好的埋了,埋在了她从前总是挂在嘴边的黑鸭山,她是在那里遇见的阿楠。
季长风站在坟墓之前,有些时候也想不清楚他这一生到底干了什么。
接过了师伯手中的酒。
季长风将自己的斗篷带上。
二长老饮下酒水,叹息说道:“我们宗门就是命中便是带着白发,你不将它遮住。”
季长风笑了笑:“没事的,每一个修炼秘法的人都不再是昆仑弟子。”
林意在另外一边嘴角带起一点嘲讽,拔剑却不知道,却不知道要斩向什么人,去恨什么人。
毕竟在兽潮之中,桑榆只是一个微弱渺小之人。
“我会在这守陵二十年。”林意在沉默之中顿住,将剑插在了桑榆的坟前,言语间轰着另外两个人离开。
“我倒要看看这里的风景有多好,能让她在嘴巴上惦记那么多年。”
季长风面对林意的驱赶沉默地接受了。
二长老无亲无故当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在最后的夜色之中,季长风与二长老并排走着,细微谈话声音落入沉默的风中。
“你师弟明日就应该醒了。”
季长风的黑色的长身斗篷被风吹落。
银白的发丝在黑幕之中划开一道口子。
徒劳无力的垂落一丝孤寂。
他没有脸守在桑榆的墓前,他是个不称职的兄长,不成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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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苏站在那小土坡之上,忽然皱眉一笑,他幼时从军,便知道了这个世道你吃了谁家的饭,得了谁的好处,便要为他卖命。
但是他是一个逃兵,胆怯得很,对他的命看待得也比其他人金贵。
这次他抱着抵命去的,却活了下来。
心中的悸动,平缓下来,随之涌上的便是一阵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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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百年,天榜第一一定是我的。”
但是桑榆只是一个凡人,她没有百年。
记忆里面还回响着那个少女温软的声音,柳如絮咬着牙撑过了最后一道雷劫。
没有人会懂得柳如絮的耻辱。
没有人能够原谅她,包括她自己。
到现在她都还说不清楚,如果桑榆第二次来到闽中求她帮忙她还会不会帮她。
又或者再一次重新见到桑榆的时候,还会不会鄙夷她没有灵根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凡人。
鄙夷她的俗气,怯弱胆小,嘲笑她一个凡人也想要修仙。
但是从一开始,没有天赋的便是她,拥有灵根从来都是桑榆,是她抢了桑榆的东西。
还在那里洋洋自得地炫耀。
她的那点天之骄子的自傲都在一句换命之中破碎。
她对与季长风在情爱也在深深的仇恨之中,烟消云散,不死不休。
她没有办法做到不恨,也没有办法做到不爱。
三月的桃花纷飞着,就如同桑榆死去的那一天。
九霄云榜发榜,天榜之上,柳如絮名列第一。
名动天下。
柳如絮守着闽中,守着那棵三十多年前便死去了的桃花树。
打开仙鹤所带来的仙帛。
嘴角抿出一点淡淡的笑容,拢在那许久没什情绪的脸上使其鲜活了些。
桑榆,百年之内,天榜第一我帮你拿到了。
与仙鹤一同到的,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那是季长风。
皱纹盖满了他的脸,他的背脊佝偻着,清风吹起的他斑白的鬓角。
他说:“如絮,我们终究还是将三十年前的那一架继续打下去。”
“我快要老死了,总要有个结果的。”
柳如絮的手抖了一下,将九霄云榜的仙帛放下。
提着那柄坑坑洼洼的灵剑,迎上了季长风的目光。
“师兄,受教了。”
他们打得天昏地暗,天地震动。
那些不死不休的恩怨,终于要在这个清晨了结。
记忆在流转,那个喊着,“我不允许你们欺负我师兄,我要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的小女孩,也对着她的师兄下了死手。
那个喊着,“谁准你们打我师妹的!”稚嫩少年也在最后用着从前的刀法刀刀砍向他师妹的命门之处。
两个都想要保护对方的人,却在那些恩怨仇恨之下,从两两相视便知对方的心中所想,到最后只能含泪抬剑。
桃花纷飞,那棵被拔掉的桃花树,死了许多年,却在今年突兀地开了花。
风一吹,洋洋洒洒地飞了满天。
如同他们从前对打的许多年,长刀划过柳如絮的发丝,而柳如絮的长剑穿透了季长风的胸膛。
花瓣划过季长风眉目间。
让他失神了片刻。
汩汩的血液从他的胸膛上流淌。
季长风歪了头,寒烟剑很钝,刺进血肉之后,连血带肉滚到脊背之后。
季长风眼中含泪,他的眼睛不再明亮带着老人的混沌,禁术的反噬让他的身体变得乱七八糟地。
那心有灵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