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理所当然地生病了。
没有哪个omega在分化危险期接触Alpha信息素,打一架后还能活蹦乱跳。
回到公爵府后,无心关注舆论界又一次山呼海啸。高烧、乏力以及间断昏迷接踵而至。
思绪混乱,前世的片段在安东尼脑海中不断闪回交织。
“杂种!”他听见熟悉的咒骂。
醉醺醺的男人举起酒瓶,哐当一声砸在他头上。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脑门流下,将他的视野染成一片鲜红。
“蠢东西,老子花钱还用得着你插嘴!你花的都是老子的钱!”
哎……又是小时候。安东尼近乎麻木,旁观着记忆中的一切。
和过去的无数次相同,男孩倔强地抬着头,从地上爬起来。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孩子手腕纤细。他被暴怒的男人拉着晃荡两下,再次摔倒在玻璃碎渣上。男孩的脸被男人捏住,残忍地调侃:
“妈的,长得挺漂亮。弄不到钱就去卖啊!只会花钱的废物东西!”
男人在喋喋不休地咒骂,混合着背景里女人尖利的哭泣,像童话书雪地里嚎叫的风声。
他的脸被猛地按在水泥地板上,眼角被划拉出一道血痕。男人见他不动了,像对待死狗一样猛踢两脚,扬长而去。
男孩额头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背景里女人的声音不断靠近,他似乎被揽进一个冰凉的怀抱。
温柔的女声轻轻告诉他:
“对不起,对不起。你爸爸也不是故意的。只要咱们把钱给他……”
声音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他的意识模糊。再度睁开眼睛,是冬日的街道。
少年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校服。袖口和领口还有洗不干净的发黄血迹。他一行动,怀里保温的旧报纸就发出欻欻声响。映照在红灯笼喜庆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滑稽。
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少年心里很清楚。
母亲被打怕了,最近躲回老家。父亲今早提着酒瓶去问爷爷奶奶要钱,估计又是在棋牌室吞云吐雾。现在回去,免不了一顿毒打。
临近春节,下午的街道也很热闹。人们采买着年货。一家三口商量回家的安排。店门口大喇叭播放着“恭喜发财”。
他蹲在街角。
回家……少年呼出一口白气。
今天他偷偷逃课了,因为拖欠一个学期的学费。课上,班主任会用食指一下下戳自己额头,说没钱就滚回去。
还不如提前滚。
母亲回老家的时候很慌张。她瞪着少年,说就是因为生下他,才没办法离婚;
父亲从来没叫过自己的名字,永远是“废物”“拖油瓶”。他会拿酒瓶一下下砸自己的脑袋,骂自己什么都不干,每个月要花他好几百块。如果这些钱他用去“投资”,早就回本;
爷爷奶奶心疼“孙子”,可每次看到他这张脸,总会嫌恶地说和母亲太像……
哪里是“家”?
他近乎埋怨地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像被带上手铐,偷不走幸福的小偷。
如果我不存在,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过得更好?
如果在出生前知道一切,我宁愿用脐带把自己绞死,不再给他们添麻烦。
少年不可避免地想到。
埋怨和歉疚撕扯的神经,好像要把他分裂成两半。
是我的错吧?
是我的错吗?
没有人回答。漫天神佛享受着幸福的祈祷,蹒跚在冬日暖红的炮竹声中。
少年突然在风中奔跑起来,漫无目的,直到脑子被风吹得发麻。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恍惚间,地上丢弃的传单映入眼帘。
是楼盘广告,标题叫“幸福家园”。
就这一次,他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
元始天尊、玉皇大帝、耶稣基督、拉、释迦牟尼佛……无论是谁,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就这一次,他用袖子擦干发红的眼角,在心里下定决心。
如果传单的最后一个数字是3,那就不是我的错,这是上天告诉他的信号!
他要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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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病了一个礼拜。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总说一些加斯克尔听不懂的话。
诸如“不想再看到你”、“我哪里来的家”……
圣殿牧师前来治疗两三次,状况总算有所好转。
一个星期之后,安东尼的意识总算清醒。
他睁开眼,就看到趴在自己床头,睡得正香的加斯克尔。对方柔软妥帖的栗色短发此刻比鸡窝好点,眼下黑眼圈明显。
似乎是感受到床边的动静,他侧头,迷糊道:“那重新组成一个家,你和我。”
咂咂嘴,加斯克尔补充,“我要橘子味的屋顶。”
安东尼失笑,这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哐当。”水盆摔落在地,门口芙蒂慌慌张张上前,“大、大人,你醒了?”
她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嗯。”安东尼嗓子疼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