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笛衣保持着姿势,没有说话,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熄灭了,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却并不感到害怕。
“我知道你醒了,”那声音再次响起,“我问你答就好。”
“七娘想问什么,”杨笛衣轻轻说道。
柳七娘神色如常,语气带了肯定,“你不是逃荒来的难民。”
“不是。”
“我见过你,”柳七娘顿了顿,“之前你们下来买东西的时候。”
其实望岳村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除去村子里那些她都认得的熟面孔,外面的总是眼生些,但大多都是一面之缘,记不清楚。
而柳七娘能记住她,实在是因为他们太不一样了,而她又和那群人格格不入。
太规律了,每次他们来,必逢初一或十五,驮着空马车来,大包小包的离开。
虽然每次人员并不是完全一样,但一定有几个是来过多次的,且买的东西大差不差都是一些粮食和其他日用杂物。
柳七娘不远不近的瞧过几次,那马每每到此都是一副劳累模样,总要再喂些杂草,想来那群人所住之处离的并不近。
周围村镇的人根本不需要远赴别处买粮食,除非他们生活在荒芜之地。
之前便有传言,小凉山上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乱世难自保,并没什么人真的在意。
可因着幺幺,她免不了要多思虑一些,故而,她注意到了这群人,杨笛衣就在其中。
那个姑娘跟着他们来过几次,面上总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安静沉默的跟在那群人身边,通身散发着恬淡的气质,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杨笛衣听出柳七娘言下之意,心里反而安下几分,“七娘说的没错,那您应该也知道前两日山上起火的事情。”
“你是逃出来的?”柳七娘刀近了一些。
“是我放的。”杨笛衣没有犹豫,“大约五更起的火。”
柳七娘知道她没有撒谎,因着要赶早等送来的新鲜牛羊,她总是起得早。
前两日清晨来送肉的老头还和她提过一嘴,说路过那附近的时候,看到山上隐隐约约有火光。
“你和他们起争执了?”
“不是,”杨笛衣停顿了一下,脖子上的刀似乎又近了一些。
短暂思考后,杨笛衣选择性说了部分真话,比如被拐后关在那里四年,假装帮他们做事,实则在计划逃跑。
但并未提起馒头和周悬他们,只说是那里面有人像她失散多年的弟弟,为了自救和救他,不得已放火寻一线生机。
“你弟弟呢?”
“我没有料到火势会那么大,是匆忙放的,混乱中和他走散了,”杨笛衣声音夹杂着失落,似乎还带了几分哽咽,“加上慌不择路,不小心摔进崖壁,晕了一两日,清晨才醒。”
“若你所说是真的,那剩下寨子里的人呢?”
“等我醒来再去时,只剩烧的乌黑的残破房屋了,不过我在那里捡到了一个军用水囊,想来是火势太大,吸引了路过的士兵,将那些人带走了。”
“你自己从那里走过来的?”柳七娘还是有些怀疑,“走了整整一上午?”
“是。”杨笛衣果断回答。
柳七娘只是沉默,并未多说什么,似是在思考她说的是真是假。
“不要说谎,”黑暗中柳七娘的声音异常寒冷,“我宰杀过很多活牛羊,你的力气和他们比简直不值一提。”
杨笛衣轻笑了声,“我脖子现在就在您手里,您动一动我小命就没了,有必要说谎吗?”
片刻过后,杨笛衣便感到脖子上的威胁消失了,七娘的声音也不似刚刚冷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杨笛衣长时间没动,不免有些僵硬,下意识坐起身动了动,听到这话一时有些茫然,“什么?”
“你打算在我这里做工做一辈子?”柳七娘冷哼,“我暂时没打算招长工。”
这是变相地点自己了,杨笛衣道:“您放心,我...还要去找我弟弟,只是想在这附近找个活路暂求自保,顺便攒些银钱,攒够了便去其他地方寻他。”
“如果您是害怕我会连累您,我明日可以离开.....”
柳七娘转着手中的刀,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出声。
杨笛衣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您是担心我对幺.....”
杨笛衣话还没说出完,便被柳七娘冷声打断,“如果你敢动幺幺一根手指头,我一定让你清醒着感受我是怎么剖羊的。”
“您放心,我不会动幺幺的,况且我自小便体弱,也不会功夫,您下午不是试过我了吗?”
不远处忽然射来一道目光,杨笛衣丝毫不惧,平静地坐着。
“你是真的很聪明。”柳七娘缓缓说道,她下午只不过将肉递给她时,寻机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她便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
“求生而已。”
杨笛衣说完这四个字,忽然觉得周围什么东西变了,前方的柳七娘似乎转了个身,“你最好说到做到。”
杨笛衣深深松了口气,心下安定。
“别忘了,明日早起上工,算在工钱里的,”
柳七娘说完便打开房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