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兴!”李怀节的嗓门本来就很亮,平时都是压着点嗓子说话的,现在突然放开了,把正准备打招呼的杨长兴吓了一跳!
他收起脸上堆起的假笑,疑惑地看着李怀节问道:“怎么啦?李书记?”
李怀节一挥手中十几页的报告,声音冷冽地反问道:“还怎么啦?我手上的这份报告你看了吗?”
这话问的,让杨长兴更迷惑了,这份报告他真看了,还是很认真地看了两遍,没问题啊。
“我看了啊,怎么啦?”
“你看啦?!”李怀节上前一步,一米九的大高个压迫感十足地俯视着杨长兴,厉声呵斥道,“你脸上长的那两个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
‘杯’‘怀’不分,我都怀疑你的函授大专文凭是不是十块钱买来的!
我的名字被人写错了,你都分辨不出来,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份报告上的数据是对是错?!”
县委办公室的走廊,突然变得比午夜时分还要安静。不用猜都知道,现在每一扇门后面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耳朵都是竖起来的。
他们都想看看,平时威风八面的办公室主任如何面对这种毫不留情地责问。
杨长兴本来对李怀节就有些怯火,一个敢喝骂县长并让县长“滚出去”的县委副书记,很难让人不重视。
杨长兴也知道李怀节为什么要冲他发火,一个被市纪委调查的领导,在背后被人说几句闲话,这不是太正常了嘛!
他杨长兴自己就没有少说!
这也是他在面对李怀节时有些心虚气短的主要原因。
当然,如果现在的场景是在李怀节的办公室,他杨长兴可以放软身段,周旋一下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
赔个不是认个错,对杨长兴来说,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现在,在走廊这种公共场合,被你李怀节当众责骂,我杨长兴的脸面真就丢地上了。
我这儿威风扫了地,以后的县委办公室我还怎么领导?!
“那个,李副书记,”杨长兴竭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更理直气壮一点,他后退了小半步,昂着头高声说道,“这份报告出现了错别字,你指出来,我更正一下也就是了,你发这么大的火气干什么?”
李怀节真的被气笑了!
“这份报告从起草到分发到我手里,至少要经过五次审核。五次审核都查不出一个错别字,这就是你领导下的县委办的战斗力?!
我不管你们这个错别字是不是专门针对我的,你回去给我好好查!
查清楚了,杨长兴,咱们生活会上见!
查不清楚,那就对不起了,杨主任,咱们党委会上见!
县委办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带病运转了!”
李怀节说到这里,抡起手中的报告,使劲地摔在杨长兴的脚下,跟着大声呵斥道:“现在拿上你这份乱七八糟的废纸,给我滚!”
这一个“滚”字真像是一个炸雷,在安静死寂的走廊上回荡着。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滚”字的背后,代表的深层次含义,李杨正式对立!
杨长兴憋屈地看着李怀节转身下楼的背影,眼里的屈辱和愤怒再也掩饰不住,但他既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当场怼回去。
站在空旷的走廊上,杨长兴第一次感受到了刻骨的孤单和令人惶恐的渺小。
从李怀节叫住他,一直到李怀节骂完他离开,走廊上的门里面,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给他打个圆场。
连他的联络员小卢也不敢!
这就是官场上的人心。
杨长兴没有弯腰去捡这份报告。
不是他有胆子让这份报告就这样躺在走廊上任人踩踏,而是一定会有人拾起来,整理好,再次递给他。
这就是官场。
脸面这个东西,不外如是。
发完火的李怀节,脸上余怒未消地来到了组织部,径直走进谢春来的办公室。
谢春来看着这位年轻的副书记脸色很差,心里头禁不住的“咯噔”一声,暗自思索,谁这么没有眼力劲,又惹到他了!
前面一个算计他的县长岳湘,前天晚上突然被市纪委留置了;和他一起留置的,还有县财政局局长李智寅。
这些信息正通过不同的渠道,慢慢向眉山县渗透。
底下的县局领导知不知道这个事,谢春来不清楚,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猜测。但是,县委的几个常委肯定知道。
毕竟,县财政局的局长被留置,肯定要让县委县政府知道有这个事。
这样一位不过是轻轻开了下反伤光环,就让一位强势的县长直接进去踩缝纫机的年轻权贵,你们这些人居然还敢招惹他?!
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谢春来不知道,市纪委书记王忠良也被李怀节的反伤光环给弄到大出血,正被自己的老领导逼着,主动向组织坦白交代自己违规违纪的问题。
如果他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反正,在知道岳湘被重新调查之后,谢春来就已经感觉到惶惶不可终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