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就走……
樊璃恍惚的看着外面天色,艰难问道:“现在,几时了?”
谢遇:“申时。”
申时,太阳要下山了。
樊璃连撵人出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拉着谢遇的袖子软声恳求道:“天都要黑了,带我一起走,好么?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也可以杀敌。”
战场上刀剑无眼,谢遇自然不敢让樊璃去。
相反,京城物资丰厚,有谢家护着,樊璃定能安然度过今年。
双方都有自己的立场,争执间,外面天色黑下来了。
谢遇的部曲已准备停当,只等他一声令下就扬鞭出发。
主屋房门半掩,那门后,一道床帘将樊璃遮住。
他纠缠着谢遇,要谢遇带他走。
夜色下最后一声喘息停罢,谢遇把怀中的人轻轻抱紧。
樊璃昏睡过去了,被谢遇穿好衣裳抱着,从本家的正大门进去,放在了提前准备好的寝屋内。
时间不等人,他艰难的撕开视线,把腰间玉佩放在樊璃枕边,然后取下樊璃手腕上的银手环揣入自己怀中。
临行前,谢遇弯下腰。
一个吻珍之重之的落在樊璃唇上。
他向门外走去,悄悄掩门,替樊璃挡去满夜凉风。
谢玄安见他难以割舍,便道:“大兄既然舍不得他,为何不带他同去?”
谢遇:“战乱之地物资匮乏,养不好他,他有些娇气,若醒来没找到我,定然会破口大骂,你们不必管他,等他骂累便是。”
“樊璃性子活泼,但本性是极好的,若与族中子弟不和,你切不可让族弟们出言伤他,等他自己去处理便是,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这些年跟着我,没大没小惯了,若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不必与他理论,让他说便是。”
谢玄安:“他说要给你当媳妇,也不管么?”
谢遇:“随他。”
“……”谢玄安手揣袖子,意味深长的望着堂兄:“当年你向祖父来信说,要收樊璃当义子,如今却纵容他至此,抱进抱出,往后你娶了妻,要怎么向人家解释?”
谢遇往前走:“中原尚未收复,何谈娶妻?叫族中子弟多让着他一些,若叫我知道谁欺负了他,等我回来,必不轻饶。”
谢玄安笑着叹了一声:“大兄叮嘱这么多,真可谓用心良苦啊,就是他亲生父母,也不见得有这般用心。”
谢遇平静道:“他跟我一场,自然要用心些,平日里他的吃穿用度都从我账上拨款,若阿平给他来信,直接烧了便是,不必递到他面前。”
谢遇说完这些,回头看向那寝屋门。
深深一眼望去后,他揣着樊璃的银手环离开,一夜疾行。
谢遇走后,二十个精锐亲兵就来这边严密的守着樊璃,有他们在,别说陌生的镖师、喜鹊,就是小飞虫都不能近樊璃的身。
樊璃醒来已经到次日巳时了。
太阳高高挂在东天,阳光照进窗门,正正的晒着他屁股。
他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就往旁边摸索。
没摸到人,他才一下子睁眼,急匆匆冲出去:“谢遇呢?”
亲兵回他:“昨夜大将军带兵疾行,眼下应该走远了,临行前特地叫属下们护着小公子,任凭公子差遣。”
樊璃牙咬得钝疼,心口火烧到嗓子眼差点把他烤化。
他捏紧两只拳头,红着眼眶站在太阳底下:“好狠心!我又不是非要跟着他跑,犯得着在我睡觉时走么?!”
“他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难道还怕我撵路?气魄呢?胆量呢?”
“吃了就扔,就是狗啃了肉,还得把骨头叼走呢!”
“混账臭男人!以后要想来找我,那可是再也不能了!”
亲兵给他端了把小凳子,他坐在凳子上,歇歇气又骂起来。
那边谢家子弟听着骂声,一个也没动。
他们已经被谢玄安提前打过招呼了。
既然是大兄的人,他骂就等他骂,反正骂的不是他们。
“谢家这群狗东西,都不说话呢!他要走,你们不知道给他送行?”
“一大家子,都看着他打仗啊!都是小白脸,拿不动武器上战场么?阿平都比你们厉害!”
“……”遭了无妄之灾的谢家男丁们一个个眼皮狂跳。
本想过去抽他两屁股,但大兄明确说了不准伤他,一帮人也就只能吃个闷亏,由他骂。
樊璃骂累了,喝了一杯甜奶,回屋去,在枕边看到了谢遇的玉。
他抬袖擦擦眼睛,捧着玉:“呸——”
冲玉呸了一声,他把它挂在自己脖子上,贴着心口放好,又回到谢遇的宅子里,把自己的东西搬进谢遇的寝房。
谢遇在哪他就在哪,谢遇走了,他就回谢遇的房子等着。
下午,亲兵便带着一车行李,要带他去白鹿书院。
樊璃没吭声,愣愣的坐在牛车上。
半路上,樊璃的车马被莫姝拦下。
莫姝这人是个一根筋,认死理,她觉得樊璃要读书,那就应该去她就职的白石书院才对。
两边争执不下,最后樊璃一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