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卫韫(一)
*尾声,会包含女儿的感情线,时间跨度很大,比较琐碎流水账“……我知道你,你是阿沂。”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小名了。
卫韫还小的时候,听说皇帝纠结了足足两三年,也没有定下她的名字。直到她宫中什么人都会叫了,连孙节也会叫了,直到她都会蹦会跳,已经在某一次“蓄意"从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跳进濯龙池里玩水玩足了瘾,又大病了两个月,皇帝在她的床榻边急得一遍遍打转,才终于定下了她的大名。这事流传开来,等她开始上学,宫邸学中都有那种顽劣之徒偷偷笑她。一一说当时皇帝恐怕是觉得再不取名字,连埋了都不知道写什么,才着急胡乱取了一个。
当然,那人很快被卫衡教训一番,从此见她都只敢绕道走,这就是另话了。不过卫韫本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养在皇帝膝下,当然耳濡目染,知道若是有人欺凌她,那丢脸的也是那个欺凌她的坏孩子,而她又是帝女,若真动了手指,轻易便能像碾碎纰蟀一样碾碎他们一一自从她开始上学,皇帝就反复告诉她这一点。好像除了每天手忙脚乱地应付老师留下的那些难如登天的课业之外,她还有什么旁的去和那些小孩计较的空闲一样。但不管怎样,自那回落水,阿沂这个名字就像酷暑的骤雨一样,太阳一出,水痕一干,消散得无影无踪,再没有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什么。毕竟这个小名取自沂水,而她又还真是个极喜欢泡在水里的“野猴子”。总归有那么点玄之又玄的影响似的。
…她其实更喜欢这个名字。且不说旁的,韫字复杂多了,她连大字都不想写。
不过周遭人不敢提,而她就算知道了,也就是挂念那么一两回,时日一长,自然也忘掉了。
这会,这个小名骤然被提起,她还很是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确实是她的名字。
“…你不是蒙的吧?“她皱着眉,以一种有些拙劣的老成口气问。当然,她现在身量才过皇帝那匹宝马的马背,小小的一只,就算再故作老成也只让人觉得有趣。
也许正因此,对面的人笑了笑,没有答话,反而转过头去,继续清理着地上杂乱的草与泥。
半响,他开口问:“你过来这儿,陛下知道吗?”卫韫有一瞬的心虚。
她在北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南宫确实还是没来过几次。尤其当她还是偷跑出来的一-不能说又,因为她已经一个月没有捣蛋了--所以面对这陌生的场地,她确实很罕见地生出了些许心虚……就像这里的主人其实不是她,而是对面这个看起来又老又年轻的少年一样。但这感觉是不对的,她知道,因为就算她不是这南宫的主人,至少也是主人家的姑娘。她很快挺直腰板,摆出帝女的气势,说:“你是什么人,我来哪里轮得到你置……置……
“置喙。"那少年说。
“哦。“卫韫说,她很快又想起皇帝的话,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补上一句:……谢谢。”
这下,那少年抬起眼来,瞧了她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她看着那黑溜溜的眼珠,几乎脱口而出:
“一一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像鹿的眼睛。”此话一出,那少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低下头。“………我是养鹿人。"他在回答她上一个问。“哎呀!怪不得,"卫韫说,“我上回来瞧见的那个大东西,我就说是鹿,衡哥哥非说宫里没有一一”
养鹿人笑了笑。
“你没见过鹿,那你说我的眼睛像鹿?"他问。卫韫听了,还真顺着话思考了一下,才应道:“--可是我见过画嘞。在章德殿里,好大一幅,那眼睛好黑,是用什么……什么什么丝织成的。可漂亮了。”……是吗?”
“我骗你做甚!我从不骗人的一-"卫韫虎声虎气地说,又偏偏头,摆出小大人的模样,问道,“你既然说自己是养鹿人,那你的鹿呢?”“我养的就是你见过的那只。灵鹿,听说过吗?"养鹿人说。……听说过。它救过我母…父皇。”卫韫点点头,越发好奇了,“那它在哪儿呢?”
养鹿人一顿。
“它刚死了。“他淡淡道,“你来迟了。”确实,他一片如马场一般的“鹿场"当中,空空荡荡,没有半只鹿的痕迹。而他方才正在清理的东西,也都是显然不作他用的草垛草料。但卫韫向来喜欢刨根问底。
“没事,我见到你了,不算来晚。“她说,没有顾及那养鹿人又因为此话而讶然抬头,而是踮起脚来,四处张望,“……那大家伙死了,难道没有小家伙吗?养鹿人一时失笑。
“为什么会有小家伙…”
“大人生小孩,大的鹿当然也可以生小家伙。"卫韫道,“你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同卫韫解释一一这鹿能在宫中养着,本就是因为“灵鹿”才有此优待。出了城,甚至出了南宫,人和鹿的关系是捕猎者与猎物,也只能是捕猎者与猎物。
不论出于什么缘由,都不可能再让人抓一头鹿进来,只为了给这名不副实的“灵鹿"当个伴,或是繁育生息。
事实上,聂姜还等着这头鹿早早魂归天外,然后把这一块荒芜的地匀给其他处使呢。
“要生小家伙,要两头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