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他内心一震。
″……董度?!”
饶是逢珪,面上的平静也有了一丝裂缝!
那人闻言,吡牙一笑,虽然看着形容凄惨,但此刻这笑,显然是得意极了。“怎么,逢大人不曾想过我还活着?"他轻声问。是啊!此人明明被卫崇殴打至残废,又被徐鸯利用,在洛阳城下那样尸横遍野的战局之中,他竞能生还……他竞能全身而退!电光石火间,逢珪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为什么刘肃不要军情也要算计他入局,为什么这些人原先大张旗鼓,明明有内应,却要露出马脚,引得徐鸯怀疑这是个连环计。是冲他来的。
若当时徐鸯真怀疑了他……
逢珪沉默片刻,再开口,却不是同这董度,而是冲着刘肃,语气冷淡:“这疯子说的话,你也信么?我不消听,便知道又是他编出来骗你的一一”“一一我说,逢将军,山阳侯,你要不要先听听我说了什么?否则你这话,实在是很难教人信服啊……“董度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会儿,董度当然是极尽嘲弄,但逢珪还是从他的话中敏锐捕捉到了什么。……确实,如果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刘肃这个老狐狸也不会对董度言听计从的。
但他面上不显,只冷笑了一声,问:“行啊……你既然这么恳切,那听一听也无妨。不过那些恶意中伤就不必了一一谁不知道你原先在洛阳嫉恨某得明公看重,又睚眦必报?”
“你放心,不是洛阳的事。"董度慢悠悠地说。一听此言,逢珪的心确实沉了下去。
他看着董度,听着董度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什么时候入京的,不会忘了吧?嘉始元年,明公求贤,你上京来拜见明公,说自己熟读兵法诗书,不过出身寒门,身世凄惨,有茂才之名,却不愿入仕……还有什么来着?还有,你说你知晓明公心意,知晓明公对朝廷的忠……哈!”“……有何不对吗?"逢珪淡淡道。
“自然都对!否则你也不能骗过明公这么多年,可惜啊可惜……天助我也……你知道前段时间我们劫粮,在河内碰见了什么人吗?“董度说,他越说越激动,越说,气息越急促,恶狠狠地盯着逢珪,这下,连逢珪答话也不愿等,径自便自问自答了,道,
“一一我们寻见了你原本的仆从!你为何进京?根本不是听了什么招贤的榜贴!
“而是你救了一个知道那狗皇帝死因,被毒哑了放出宫的宫人!”逢珪仍看着他,片刻,摇摇头,道:“也不过是他人传言罢了。你若就因这几句话便要说某十年都是苦心隐忍,未免也太武断。”“你别急。我就知道你这奸人必然不认,所以我又仔细问了问你那仆人,甚至还去你家查证了一番……“董度说着,甚至又笑了笑,“你猜怎么着?你口中那凄惨的家世,父母双亡,可你怎么不多同明公说说内情呢?说你什么时候死的家人,怎么死的?
“一一哦!那墓碑上写着呢,是建宁七年,甚么山崩,把你家都几乎埋了…“你全家只有你一个活下来了。你仆人说,是有一队'军爷'路过,急着赶路,正好赶上山崩,把你救了出来。”
一面说着,董度一面又转头看向刘肃。
“一一说来也巧了,刘将军记得那次山崩吧?”这回,逢珪终于不说话了。
他笑了一声,把视线挪向刘肃。
………是某没有想到这一环。"他说,“十年前,朱津派去追捕徐家人的,是你?"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开始直呼朱津名讳了。刘肃眯了眯眼。
“是啊……临到河内的时候,被一处两日前的山崩拦住了去路。“刘肃说,甚至流露出一丝感怀,“十年了,若不是董度去的这一趟,我还真不一定能记起来。十年了……你也是真能忍的。明公待你那么好,那老贼只是随手救你一命…就算是抵你这贱命的救命之恩,十条也够了。”但逢珪的神色依旧是淡漠的。
“你不懂。"他说,“不是救命之恩。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