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刘肃（二）
这一瞬间,徐鸯希望她面上除了适当的讶异，没有露出什么别的、多余的情绪。
好在她现在这样虚弱，的确也没有多余的气力。一一军中当然有刘肃的内应。不仅有，还就在她徐鸯身边。不仅在她徐鸯身边，而且她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面前,正在同她说出自己怀疑的逢珪。这事当然没法说清楚……别说"说清楚"了，连表露也不能表露出一丝。逢珪是多聪明的人，她只要一说先前的顾虑,他必然能顺藤摸瓜，猜到她本来有过怀疑，甚至是试探过的，正是他自己。
徐鸯咳了一声。
“……是因为这发兵的时机吗？“她问,颇有些避重就轻。逢珪大抵也察觉了，只是觉得她有些保留，没有全信，加上确实“大病”场,于是把声音又放轻了些，道：
“不尽然是。”
他把舆图一撑，对着那刚标出的，探查到刘肃大军行踪的地方一指，然后另圈了几处地方。
看着他的动作，徐鸯也慢慢回过味来了一一被圈起来的，是他们先前仔细推敲过的布防。而当两边兵马被直观地一齐摆在舆图之上，一西一东，这么一比，差距便显现了出来。
朝廷这边，因为是先布防，也因为是顾虑更多，比起刘肃而言，他们要保守多了。除了原本留了兵马的彭城，下邳，新到的青州兵也被铺开，分别向北驻守在了沛县与夏丘。
这样的布置，本没有问题，或者说，确实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刘肃进军时，却正好一路从睢阳至下邑，另一路从郸县至符离一-正好对准了长长一道防线中，最薄弱的两处。
乍然一看，虽然不觉得有异，但若是细想……徐鸯越想，越心惊。
是刘肃用兵如神吗？当然不是。
再怎么熟读兵法，百战百胜的将军，也不能做到全然猜中敌方好几个主事之人的想法，再判断出个中权衡。
一一刘肃必然是已经知晓了徐鸯的布置。
“……你猜测的有道理。"徐鸯沉声道，“此事，不瞒你说，我其实早也有预料。不过没有切实证据，所以不觉得是要事。”于是，她便把于灏手中那信的来由说了一遍。劫粮一事虽不方便说，但这个“内应"可谓是恶贯满盈，当然不止做了这一份事。
果然，听了这话，逢珪立刻沉默了起来。只不过，他想了片刻，却没有说出觉得谁可疑，或是觉得应当要查什么。
他又慢悠悠地谈起了刘肃。
“原先在京中时，某也与刘肃有过些′交情'，算得上是熟悉他的为人。“他说，“此人看着温吞，交游甚广，实际上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此人不止长于排兵布阵，还长于纵横捭阖--甚至是，策反诱降。“若说我军中已经有了他策反的内应，确实不足为奇。“但，如果是某，费了这样大的功夫……”“……要看他拿这内应如何用。“徐鸯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了话来，道，“这可是他生死存亡之际，他恐怕不会满足于传递一次、两次消息这么简单。一一连布防这样的要务都泄露了出去，已经让人脊背发凉了。若是刘肃当真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届时会如何…当真是不堪设想。徐鸯有一会的茫然。
一方面，是相对来说还算胜券在握的兵力。她手中两万，聂永送来了三万，再加上卫翊手中挤一挤，还能凑出个两万人一一她这么一睡，还不知道卫崇怎么折磨卫翊呢，八成是捏得死死的了一一若这不够，还能从不远处的东海，泰山，甚至是琅琊、广陵征兵。一纸御令，换各地郡守两千兵，不过分吧？
如此算来，她手中至少有八万兵！
八万，怎么可能打不下来一个许州？
但另一面，却又是刘肃布下的迷阵。
这个不知埋伏在何处的探子，偷了一回粮，偷了二回防守布置，下一回，他究竞还会偷些什么？平心静气说，她就算按最坏的情况猜，也只能猜到她恐怕会有一员大将，在战至最酣时带着手下人马叛逃。或许不会对这场战争最终的胜负产生什么影响。…可是，她猜的也只是猜想。
她总归不能真正确信，因而也无法摆脱这种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的不自在，甚至可以说是恶心。
恶心这个叛变之人，更恶心这种感觉，不能干脆利落做个了断的感觉。……是的。"片刻的沉默后，逢珪终于又开口，只不过，这回，他的语气甚至比之前还要更谨慎了，“有件事，自从收到刘肃的动向，某便一直在想…但确实，也是'无真凭实据'，不知当不当说。”徐鸯摸了摸鼻子。
“同我，你有什么好小心的？"她反问，“我拦过你说什么？”半响，逢珪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又转头往舆图上比划起来。
只不过，这回，他比划的是……许州。
“梁、陈，自成一国，且不论。刘肃手中颖川、汝南、庐江、江夏，共有四郡。把九江杨旭算上，丹阳也算上，一共六郡。这几郡中，军备报上来的人头数，某曾经看过，也有印象。“他转头，算起数来，“大郡四千，小郡三千，再加上南阳的东南部小县，一千人马。”
话音落下，徐鸯努力地跟着他的思路，眉头慢慢皱起来。“…两万出头。“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