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徐鸯（十二）
她立刻，本能地、几乎无法自控地回头看了一眼卫崇。于是卫崇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这时，徐鸯才回神，干咳了一声一一天知道她真不是有意回头瞧那一眼一一转头同那彭城王寒暄两句。
“殿下远来，想必是一路舟车劳顿，臣已备下佳肴美酒，为殿下洗尘接风，还请殿下赏光。"卫翊也冲她笑笑。
一面说,他一面伸手一让，引着徐鸯往府内走。于是，徐鸯笑着点点头，还没答话，卫崇却先走近了，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
“王爷有心了，不过舍妹毕竟身体贵重，陛下临行前千般嘱咐，至少这酒是不宜喝的……
“是吗？"卫翊宽和地笑了笑，又对徐鸯一点头,，“也是小王疏忽了。本想这彭城的酒不烈，这一片的女儿家大都喜欢喝两口的。殿下若不方便喝，带几坛回去也好。”
闻言，卫崇“哼"了一声，正要继续抢答，徐鸯忙暗地里拍拍他的手，笑着道：
“……无妨，一口两口不碍事。”
说罢，也不给卫崇再插话的机会，便抬脚，与彭城王二人客客气气地进了王府。
这一场宴会，彭城王果真准备得尽心极了。不管卫崇如何愤愤，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彭城王有两把刷子。席上宾主尽欢，不仅端出了彭城的特色佳肴，还简单介绍了几位王府中的臣僚，省去了徐鸯再查问的功夫。他恐怕早已看出了徐鸯的来意，甚至还在席后送来了一份礼物一一
伸手打开，一摊，一份及其详尽的淮州舆图便缓缓展开在眼前。徐鸯惊喜之下，眼睛都快看直了，伸出手来，细细地虚指着那图上一处处标识，凭着记忆与这一路拼凑出的舆图一一核对着。“…好，这是好东西啊…她喃喃道，“这彭城王果如传言一样，有点意思可把身后的卫崇酸够了，背手站在一侧，幽幽道：“臣倒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徐鸯眨眨眼，倒不觉得生气，只是心心中暗笑，回过头来，颇有几分故意地问：
“喝了人家的酒，收了人家的图，怎么没意思了？”果然瞧见卫崇一噎，不甘不愿地收了面上的忿色，方低声道：“此人看似光鲜，实际上嘛，席间一看便知其肚中根本没有东西，不过是他府上幕僚有些手段罢了……”
说罢，又瞅徐鸯一眼，声音更低了：“…原来陛下也会以貌取人呢。”徐鸯听得清清楚楚，只把眉一扬，反问道：“一一说什么呢，不如大声些。”这下，卫崇反而把嘴一闭，不敢作声了。
只见他干咳两声，也凑近来，伸手指着那舆图，十分刻意地提高声量，道：“这儿便是微山湖，向西，顺着这条大沙河，直达梁国的大泽，再往西，过陈国，便是许州治所汝南了。”
徐鸯笑着瞥他一眼，直看得他讪讪，才也收了神色，把目光挪回来。“嗯。许州一共五郡两国，但刘肃恐怕还不止于此，除了彭城附近的沛、下邳，有卫翊镇着在，又有那逆贼先前定的约，他不大敢染指，但往南…”她把手指挪到地图之外的地方，摩挲了两下，“九江太守和丹阳太守，应当早已投靠他了。”
“不只是应当。“卫崇顿了顿，恨声道，“这九江太守杨旭是个酒囊饭袋，骨头软的很！本就跟朱津暗地勾结…如今刘肃逃窜回许州，和他可不就是一拍即合吗？”
“你怎么……“徐鸯说着，看着那舆图上南下的长长一道，倏地恍然，敛了笑意，轻声道，“你们原先南下，走的就是九江这条道。他为难你们了？”卫崇不快地哼哼了两声，尤觉气愤似的，小声骂道：“何止是为难！我们在扬州时，为了保他那条小命，对我们可是极尽谄媚。但前年要北上时，这家伙打量我们兵马都走光了，不止转头把大半扬州都占了，还把事情做绝了，竟派信告了朱津--好在半途被我捉了。那信使骨灰都扬了，如今不知洒在路上哪处小河沟里…
听完他这一长串话，徐鸯却不发一语，只眯了眯眼睛，也不知是被那最后半句触动，还是“触景生情”，又想到了那封莫名其妙走漏的运粮的信，一时沉吟“罢了。不知道刘肃究竞有多少人马，光看舆图也看不出个什么。"她徐徐呼出一口气，抬头问卫崇，“王琬人到了吗？他应当是今天到的。”“……到了。“卫崇一愣，应道，“方才岑先来报过，一个时辰前就到了。因是在宴席中，便先让他去传舍落脚了，这会…恐怕已经歇下了吧？”“那好。你帮我把他找来，我有话要问。”卫崇听了，却没有动。
“这会吗？岂不是动静有点大了？"他犹疑地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黑成这样了。陛下今日还喝了酒，不如早点歇息……徐鸯横他一眼：“一一叫我什么？”
………殿下。”
“这还差不多一一在路上也就罢了。到了王府，多少还是要小心一点。“徐鸯道，又撤开手，把舆图小心地收起来，“正是要急。最好要让那人知晓他已经露出马脚了，才能激他出些差错。
“再说了，此事宜急不宜缓。若真是有人在我身侧一直埋伏着……”徐鸯没有说下去，只是侧过脸，烛光映着她的面容，顿时，那面上的神情都陷进了阴影之中，瞧不分明了。
王琬确实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