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珍儿入不了轮回,她手上所沾染的命魂太多,最后也只是心念一散,魂归天地了。
她消散之前,将鬼婴从郑夫人身上引了出来,抱着那个不断挣扎,发出尖利叫声的鬼婴,她柔声安抚着:“昭儿乖,同娘亲一道走吧。”
最后,万珍儿笑了笑,说:“这样也好,不入轮回,便能永不相见了。”
根据万珍儿最后留下的指引,他们在郑宅的花园里挖出了数量惊人的尸体。
原来,郑宅里浓郁的香气都是为了遮掩地下所埋的尸臭味,鬼婴喜欢吸食生魂,便通过郑夫人的手杀了一个又一个人,但郑言却隐瞒着此事,甚至不惜从外面找些乞儿孤童来平息怨气。
郑府的护院和下人都被遣散一空,至此,这个偌大的宅院里,便只剩下了郑言和呆呆傻傻的郑夫人。
万珍儿并没有杀郑言,但她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他将每时每刻都承受剥皮活烙的痛苦和幻象,直到他寿终正寝的那一日。
孟竹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在屋内发疯尖叫的郑言,关上了郑宅的大门。
“啊……总算结束了,我要好好回去休息一下。”阿喜伸了个懒腰,慢吞吞走在前面。
她忽然想起万珍儿记忆里描述的那个人,仔细端详了阿喜的那张脸。
“张成喜最后,真的一句话都没留给万珍儿吗?”
阿喜偏头,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嗯……不知道啊。”
“你很好奇?”施允的脚步顿住,转过身问她。
“我只是替万珍儿觉得不值。”
施允不以为然地笑笑:“既然喜欢,有什么值不值的,又不是做买卖。”
快要入夜了,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不远处能透过窗户看到星星点点的烛火亮了起来。
刚刚走了一段路,孟竹便眼前忽然一黑,顿感头晕目眩,方才被施允点过的额心变得越来越烫,身体中有一股极为紊乱的灵流在体内横冲直撞。
她承受不住,弯下身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施允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孟竹一眼,对着阿喜吩咐:“你先回去。”
阿喜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孟竹身上的热度越来越高,感觉大脑都要被一把火点着了似的,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泡在了一汪冷泉之中,身上的灼烧感也减轻了许多。
她想睁眼,却感觉到冰凉的指尖点在她的额心,身体内那股暴涨的灵流一瞬间便平息下来。
“屏息。”
是施允的声音。
身体内那股灵流仿佛被什么指引,“安静下来,什么都别想,感受周围的灵气,将它们引入体内。”
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泉水叮咚的声响,他的声音像清冽河水淌过她的耳朵,那些躁动不安的气息仿佛一瞬间就被平息下来。
渐渐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孟竹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这片空间中什么都没有,四处都是灰的,唯有一处是亮着的,她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那道亮光走去。
“钱呢?”
孟竹眨了眨眼,望着面前一群纹着花臂,嘴里叼着烟的社会人士,她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穿越了吗?
回来了吗?
下一秒,头皮上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你特么的是不是听不见老子说话?啊?”
孟竹下意识地就是一拳朝着面前的人挥去,挥出去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的身高仅仅只到男人的腰部。
那双拳头,瘦瘦小小的,没有任何力量。
恍神的一瞬间,身上又被踢了几脚,耳边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脏话。
“你别以为现在有人领养你了,你那个死了的爹欠的那些钱就能一笔勾销了,要是拿不出钱来……”
她记起来了,这是她小的时候。
暴力、欲望、血和泪相互交织。
女人的哭声好像又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倾倒的酒瓶、满屋的烟酒味,一地狼藉的碎片,男人暴怒的拳头又朝着墙边哭泣的女人砸了下来。
“家里的钱呢?钱呢?!”
“没钱?没钱你不会去卖吗?”男人的力气好像天生具有压倒性的力量,不管女人怎么逃,怎么挣扎,都会被硬生生拖回去,怎么躲都躲不掉。
那双浑浊的,因为常年酗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孟竹,“小兔崽子,再用这种眼神瞪着我试试?”
男人打量着她的脸,吐出一口唾沫在她脸上:“妈的,一家子精神病!”
她又在哭了。
那些日夜不停的哭声仿佛刻在了孟竹的灵魂里。
她和浑身青紫的女人依偎在一起,想着,要是她也能有一双足够厉害,能够打跑坏人的拳头就好了。
为什么……会想起这个时候呢?
阴天,老旧的楼道,一闪一晃的吊灯,掉漆的门板还有斑驳的血痕,瘦弱的女人站在阳台上。
女人的头发很长,连眼睛都被遮住,风把翻起一角的广告纸吹得哗啦作响。
轰——
耳边像是一道惊雷砸下,呼吸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