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时间,他便立刻坐电车赶到病院来,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病床旁注视着幸村,他也能感到无比的安心。
幸村精市并不希望结夏为了自己的病而打乱日常的生活,但有时候我妻结夏的偏执是连幸村也无法撼动的,他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结夏这样近乎压榨着自己每一分每一毫精力的生活。
“结夏,你今天也没有去部活吗?”
吃完饭后,幸村精市忽然问。
“嗯?没有哦。”
我妻结夏收拾着便当盒,准备拿到洗手间里简单冲洗下先,他的语气稀疏平常,“没有小幸的网球部根本没必要去吧。”
是的,又是同样的问题。
将全部的生活都围绕着幸村转的结夏,分明是喜欢着网球的,却能放弃的如此轻易。
幸村精市抓紧了被褥,雪白的织物上皱出一道道痕迹。
在这个问题上,幸村已经跟结夏认真谈过许多回了。
但正如同他劝说结夏不需要每天都到病院来看他一样,他对结夏的固执无可奈何,甚至不能再对他多加要求了。
现在的结夏已经如同在走钢丝一般,每天在摇摇欲坠的恐惧与疯狂中寻找着平衡,即便只是一根稻草也会让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平衡崩塌。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立海大的三连霸……”
“小幸。”
我妻结夏抓住了他的肩膀,没有了笑意掩饰的那双浅粉色眼瞳愈发在阳光下反射着非人般的淡漠。
结夏非常非常认真地对幸村说,“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哦,”他弯起了眉眼,用甜蜜如诱哄般的语气轻柔地说道,“医生说,你现在要少思、少虑,好好静养,接受医生的治疗,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格林-巴利综合征。
小幸得的这种病症是常见的脊神经和周围神经的脱髓鞘疾病,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就可以逐渐恢复,甚至大多数患者的日常生活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
他身为运动员的天赋在今后便会被完全的剥夺了。
在球场上肆意的奔跑、挥拍,去全力以赴地夺取每一场比赛的胜利,再跟同伴们一起托举起全国大赛的冠军奖杯……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接受保守治疗而痊愈的患者也会留下后遗症,精细技巧的应用、对身体的掌控力、剧烈运动的能力都在这一场噩梦疾病后丧失了。
没有哪个运动员能够轻松接受这一点,幸村精市自然也是。
但除去保守疗法之外,自然也存在着另一种能够带给患者新生、让患者完完全全治愈的方法——那就是手术。
通过手术对坏死的脊神经和周围神经进行切除重塑,以此达到让患者摆脱后遗症的目的,听起来完美的方案,成功的概率却不足30%。
剩下70%的人最幸运的结果是终身瘫痪,不幸运的更是会永远下不来手术床。
这是一场事关生死的手术。
那样在阳光下灿烂奔跑的小幸今后再也看不到了,对于我妻结夏而言,这当然是一种恐怖。
但和小幸死掉这件事情相比起来,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妻结夏深深地、深深地抱住了幸村精市,声音越发柔软、几乎如同在温吞水浴中慢慢融化的棉花糖一般,黏糊而甜蜜,“这种事情,我们再也不要想了,好不好?”
第96章
又是一次没有硝烟、也没有胜负的无声冲撞,所有阵痛的剧变都消弭于无形,他们再次将这个议题无限期地拖延了下去。
我妻结夏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小幸不开心,因此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没有燥怒,他把冲洗干净的碗筷和饭盒一一擦干,像来时那样打包起来。
每天他会在这间病房里待到晚上九点钟,因此他将寒假里里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带来了,顺带着,也帮小幸带来了柳的网球部部员的训练记录。
如果是学期中的话,他还会给幸村带柳复印的课堂笔记和当天老师布置的作业。
虽然因病住院了,但幸村精市并不想要留级,况且在病房里的时光也未免有些无聊了,正适合学习,因此他拜托了柳莲二每天帮他复印当天的课堂笔记,他会在第二天对照着老师上课的内容,自己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这样一来,只要不错过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学校允许他按正常的流程升上国三年级。
上一次的期末考试,幸村的身体状况还好,他特地当天出院去学校考试,最终的成绩也并不差,稳稳当当地排在年级第七名,因此过两天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他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升上国三。
只不过,四月初的开学典礼,他注定是要缺席了。
幸村精市站在桌子前,打开了我妻结夏带来的网球包,里面正整整齐齐装着作业、课堂笔记和训练记录,网球拍被压在最下面,连带亮黄色的网球也只有吝啬的一个。
明晃晃地彰显着敷衍。
还真是小孩子的性子。
幸村精市笑笑,心里又不是滋味。
他自然明白我妻结夏在担心些什么,甚至连他自己都在犹疑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定。
要将贯穿了他的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