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明散朝后铁青着脸回到神木宫。
他不喜弹琴。
由于近来四皇子时不时抚琴,又总弹《悯日月》,搅得他耳根不清净。他一气之下也找了架瑶琴。
真论及抚琴,他不光会,甚至弹得比那位伏羲后人更好。
今日他回了宫,依往日习惯在琴桌前坐下。
可惜胡乱拨了几下琴弦,奏不成曲。
宁则接过宫女手里的莲心茶,吩咐其他人下去,走到皇上身边。
“陛下何事心烦意乱?”
“燕群青那个老贼。”
宏明拿过宁则手里的莲心茶,一口饮尽。
“以息将军收养外族女子为由,参了他一本。”
“息将军?”
宁则脑海里浮现起一名无所不为的混世魔王——戍边将军息威远是息修容的父亲。
他不隶属于靳家军。
宏明有意任命他为下任大司马,谁知他在这时候收养了一名异族少女。
那名少女是息将军在战场上捡到的,与他极为投缘,于是息将军认她为义女。
战场上常有家人遇难的平民孤儿,本来杀人如麻的将军大发善心收养了一名少女不足为道。
不巧的是,燕太宰命人调查后发现,这名少女是雅克达贵族的孩子。
其双亲健在,且在雅克达军部担任要职。
少女很可能是雅克达人派来的奸细。
“燕老头借此参了息将军一本,说他与雅克达人有勾结。”
息将军驻军于龙溪西北侧,与雅克达遥遥相对。
燕太宰的指责非同小可。
“这……”
宁则皱了下眉。
“不过是捕风捉影。”
“老狐狸怎会不知?燕老头派的密探,抓到少女暗下传信雅克达。信中笔迹极似息将军。”
“太宰的势力何时扩展到了龙溪?居然派密探监视朝廷大将,不担心皇上疑他图谋不轨?”
“他现在振振有词,说自己忧心鹘霜军情泄露与龙溪军有关。前阵子雅克达与龙溪军起了摩擦,其后听闻息将军收了一名异族义女,他实在不放心,故而擅自调查。”
邹夫人失宠后,有人匿名参了太宰一本,说曾有百姓拦轿告状,揭发元乘礼冒领军饷,太宰拦下了状子。
太宰辩称告状百姓因自家良田被元乘礼的小舅子霸占,与元家有仇,他以为是存心诬告,再加之元将军不在他治下,他因此不予理会。
当年告状之人不知所踪,此事不了了之。
燕太宰急于自证清白,私自监视戍边将领,于法不合,于情于理倒说得通。
只要说得通,朝廷内外就少不了人替燕太宰说情。
宁则不相信息将军里通外国。
那名将军与息修容的为人他相当清楚。
“蓄意构陷?”
“锵”,宏明扣了下琴弦。
这般手腕宁则侍奉宏明以来见过不少,不稀罕。
“非小人有心怪罪,息将军太大意了。就算心存怜悯,何必亲自收养?元乘礼获罪后,皇上将龙溪军将领大举撤换。他在西北的作用非同小可,岂不知树大招风,易遭人暗算?”
“太宰正是借此大做文章。说他收养少女为名,实则想纳那名女子为妾,沉迷美色,一早向雅克达人投了诚。”
宏明嗤笑一声,甩了下袖子。
“那名姑娘到底几岁?”
宁则糊涂了。
“与息修容一般大,今年十八……哦不,十九了。”
“那确实有失体统。那年纪的女子早该出嫁了,将军怎能留在身边?”
宁则难得站在燕群青一边。
“你有所不知。”
宏明摇了摇手。
“那名少女与息修容面容相似。息将军初识她时,她穿了一身胡服,戴着胡帽,远远看去,将军错以为是自己女儿。”
息修容十五岁进宫,息将军又远驻龙溪西北,父女俩多年未见,难免思女心切。
“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只是那欲不见得是情欲。”
“可是……这样听来更像雅克达人有意为之。将军怎么丝毫不防?”
“哪里不防?”
息威远收养少女前,寄来书信一封禀告皇上,同时告诉女儿这段奇缘。
“他当时调查过少女身世。雅克达人有心设计,他哪里调查得出来?将军以为她是普通百姓之女,父母双亡,举目无亲。”
“如此说来,那名女子岂不是常年在他身侧,向雅克达人传递情报?”
宁则一惊。
事情真如此,息将军不光得革职查办,还免不了军法处置。
宏明摸了摸下巴。
“就怕……就怕那少女勾结的另有其人。待大司马与司寇府会审时,一口咬定自己受息将军所托传送军情,届时朕不处置息将军都不行。”
手握兵权里通外国,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尽管查出了元乘礼这条蛀虫,不过很明显龙溪的虫子不止一条。
宏明任用了归降的蕃将为边关将领,大大钳制了幕后之人。
这些蕃将未受朝中权力侵蚀,对皇上忠心不二,且在西境累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