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林与慧川把常海的尸首运到了天王殿东侧的佛堂。寺僧在那里建了简易的灵堂,为常海诵经超度。
保险起见,靳月夔需要脱了尸体的衣服,检查常海有无其他外伤。
翎儿身为女子,不便在侧。
于是她在常海灵前上了炷香,回到了僧房。
沾上污渍的窗台与床铺经过清扫,屋内点上了檀香。
这一天寺内的香味儿格外浓郁。
“你不害怕吗?”
见她望着窗台发呆,先回到僧寮的伊萨摸了摸她的头顶。
“若是想到自己有一日如此,不会。若是想到你们有一日如此,会。”
她回答得这么认真,伊萨不知如何应对。
尾济抢先抱住了翎儿。
“那你不用替我害怕。”
“我倒是越来越害怕你了。”
伊萨把他从翎儿肩上扒下来。
“你们俩最近是不是靠得有点太近了?”
“原来也很近啊。你送她的兵主解羽佩跟发簪,全是我的东西。”
伊萨怀疑自己中了这条小龙的奸计。
“……下山后我请你吃糖葫芦,玉佩算我的。”
“好呀。”
这两个人的样貌时不时令关翎回忆起纪归鸿与苏檀,他们的相处方式与白云楼里的情形又反差甚大。
刚刚因常海的死浮现出的点滴愁绪,被这两人搅得荡然无存。
关翎与靳月夔、尾济一起去查看常海师傅尸体状况时,伊萨受慧珠师傅邀请去修葺漏风严重的僧舍。
“这间寺院年久失修,破败的程度绝不止五年没人修理。慧珠师傅说他进寺时,寺庙已经很破旧了。那么多年师兄们修修补补,起色不大。”
“奇怪,鸣空寺何时建寺?”
关翎忽然有些在意寺里和尚的年纪。
除了方丈常觉七十上下,其他寺僧大多不到二十。
常海看样貌大概三十多岁。
他二十多岁时来鸣空寺的话,入寺时间最多不超过十年。
其他寺僧说,常陆与常海差不多年纪,比常海稍早一些入门。
三人既然是师兄弟,那么哪怕常觉年岁很大,他实际遁入空门的时间未必很长。
“看大殿基座的陈旧程度,起码有好几百年。大雄宝殿与天王殿的房梁替换过,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包括僧舍在内所有房舍的大梁都岌岌可危。”
“能不能看出最后一次大修到现在有多久?”
翎儿问起,伊萨握拳敲了敲下巴。
“……少说有五六十年以上。”
五十多年前承元帝在距离这座山不远的彤关御驾亲征。
“该不会这间寺院从那时候起荒废了,最近十几年刚刚重新启用?”
周游多地,拥有日月双珠的常海,选择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间小寺落脚……里面大有文章。
说到十几二十年前为了避世躲到琥珂周围的人,关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那个人的名字后面写着十年前死于“意外”。
“……看来有必要找常觉法师问个清楚了。”
关翎正念叨,大清早她派去检查墓地的士兵赶了回来。
那几位士兵急着在门外给她行礼,她从窗户里招手把他们叫进了房间。
僧房里挤得人都站不下,几名大兵只得放弃跪礼。
“属下按小姐吩咐去墓地巡查。”
领头的不太习惯地拱了拱手。
“寺僧确实在墓群最东侧为阿宁造了墓。我等仔细查看后,发现那块墓地有蹊跷。”
“详细说说。”
“那块墓地乍看无甚异样。但仔细查看的话,一侧有翻开的痕迹。掘墓之人非常小心地挖开墓地上的野草,再把野草盖回去。耐不住挖墓的时候铲断了一些草根,致使草皮高矮不一。”
“看不出,你为人外粗里细。”
关翎弯起唇线。
那兵爷脸一红。
“谢小姐夸赞。”
“能不能看出那块地是多久以前翻的?”
兵头抱着拳边琢磨边回答。
“草有一年一生,有多年一生。无论哪种,到了冬天全得枯萎,春天再生……草皮显出斑驳迹象,应是入春后才被翻动。以今年回暖的状况来看,长则不足半个月,短则两三天。”
关翎听完高抬眉心,微微点头,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休息。
“你怎么看?”
待士兵离开后,她问伊萨。
“你认为是……常海干的?”
伊萨捻着下巴,凝视她的双眼。
在听兵爷叙述墓地状况时,她明显留意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
“他由慧远口中知晓阿宁死讯后,先去墓地确定她是否真的去世不奇怪。在确定过阿宁墓地情况后,回寺里询问谁杀了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发现阿宁一死,立即来取定月珠。”
“我不懂……”
伊萨被翎儿说得糊涂。
“他寻找阿宁那么多年,将定月珠放在一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封的醋里,管都不管。一知道阿宁死了,马上回来取珠子。”
关翎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