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漠安连轮椅都懒得推，全程都是工作人员代劳，好在他还是跟进了房间。工作人员退出去，房间又只剩他俩，仿佛是昨天的情景重现。
苏苒还是和昨天一样狼狈，只不过换了个方式。同样换汤不换药的，还有许漠安的态度，他和她隔了两米远，疏离开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苏苒咬唇：“那个……我……我想洗洗脚。”
许漠安瞅了眼她搁在轮椅踏板上的脚，默不作声，推着她进浴室。浴室的门很小，轮椅根本进不去，许漠安想去扶她，苏苒故意谦虚：“没事儿，我自己来。”
没想到对方说了句“好”，真的立在一旁一动不动，苏苒暗骂一声。
果然谦虚是谦虚者的墓志铭。
她跷着一只脚，一跳一跳进去了。许漠安还是站在门口，像是看电影没买票，自觉地只在门口看。
三两分钟后，浴室里没传来水声，只有苏苒弱弱的声音：“那个……许律师……你能帮我脱鞋吗？”
许漠安换了个方向，能清楚看到她。苏苒坐在浴缸边，一只脚的鞋带半松着，看来是刚才解了一半。
“连鞋子也不会脱了？”
“疼，我脚动不了。”
他走近，俯下身，鞋子上沾满了泥水。迟疑三秒，许漠安利落地帮她脱鞋，顿了顿，又褪下袜子。露出脚踝、脚趾，在紫色指甲油的映衬下，苏苒的脚葱白娇嫩。
只是上面也沾满了泥点。
许漠安收敛情绪，又看她：“能抬脚吗？”
“不能，”苏苒试着自己动了动，随即轻哼，“哎呦！”
“逞强什么？”许漠安斜睨她，握住了她的脚，慢慢往上抬。苏苒跟着他的动作，身子转了个九十度，她后知后觉，才发现姿势挺尴尬。
她岔着腿，如同小时候坐在自行车后座。今天，她穿了条素色裙子，幸好是条长裙。
许漠安拿下花洒，对着地，又去拧水龙头：“我冲水了！”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苏苒背对花洒，只能用余光瞥许漠安的动作。他连水温都没试，直接调转个方向，对准她的左脚。
水柱很大，像个横冲直撞的粗汉子，没半点温柔。
天气虽仍炎热，但猛然被凉水冲击，苏苒还是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时间，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声，她背对着许漠安，突然，眼泪像被抽水机抽上来，立马满了眼眶。
许漠安对她，像在应付个累赘。
好委屈，就像是一个人撞了墙，墙一直就在那儿。自己撞上去的，能怪墙吗？
但，就是莫名委屈。
水流冲刷的感觉突然停了，头顶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句：“好了。”
水声停止，苏苒的情绪也被按了暂停。她不敢用手去抹，微仰头，想逼退眼泪。
许漠安没闲着，拿毛巾，帮她抬脚，擦脚，丢毛巾进收纳篮。然后，一言不发，在边上静静等着。
“另一只脚要洗吗？”
“不用，谢谢。”苏苒声音带点沙哑。
许漠安像没察觉，扶起她，坐回轮椅。
待把苏苒推回房间，他抬脚就要走，完全没逗留的意思，总算交代一句：“我走了，你准备一下，等会就去机场。沈倩快回来了，你不方便的话，就让她帮你收拾。”
苏苒心里一凉，眼眶却又热了：“等等！”
他似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苏苒期待地抬头，声音软糯：“我……你能坐一下吗？一会药就送过来了，能否帮我喷个药再走？”
“我看你还没残成这样，或者让沈倩帮忙吧，”许漠安移开视线，利落转身，“走了。”
苏苒垂下眸子，浑身绷紧，望向他的背影，喊他：“许漠安，你……你还在生我的气？”
许漠安停住：“生气？不相干的人，有什么需要生气的？”
声音在空气中轻飘飘回荡，像听到天大的笑话。
苏苒放在腿上的手收紧，无数的话在嘴边徘徊，最后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许漠安冷嗤：“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
苏苒快把唇咬破了，索性把话摊开说吧：“你在记恨我对吗？对不起，我当时只是……”
许漠安打断她，眼神冷漠：“不好意思，都过去了，我没兴趣知道。”
“许漠安……”苏苒吼出声。
她这声吼，像夏日的闷雷，眼泪如期而至，“啪嗒”一下，滴落在她腿上。
像是终于等来了登场的机会。
“对不起，”苏苒一口气说下去，“我当时只是迫不得已，我不想伤害你的，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我……”
的确，那时候觉得自己多明智，现在就有多傻逼。
“别说了，我不想听。”他还是无动于衷。
苏苒盯着自己的脚趾，她赤着脚，眼前的男人连拖鞋都没给她递。是真的恨透了她，还是一点也不在乎了？
“对不起，对不起……”苏苒喃喃重复着。
“你现在才想起来道歉，会不会太晚了？”许漠安两手插着裤袋，“还是觉得耍我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