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睁开眼时,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做了一夜噩梦,全都是各种被皇阿玛杀死的场面。
醒来的太子呆呆坐在床上,梦中的恐惧延伸到现实中,尽管这会儿知道那些都是噩梦,可恐惧还是紧攥着他的心。
毕竟还是个孩子,心理承受能力远没有成人那么强大。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太子紧皱眉头思索,最后得出结论,他昨晚从七妹妹手中接过了皇阿玛的印章。
这,其实已经犯了皇帝的最大忌讳。
当时接过没关系,只要事后立即还给皇阿玛就行。
可是,昨晚太子没有把印章还给皇阿玛,他以为那是他的礼物,把印章揣进了自己的兜里。皇阿玛身边印章很多,不缺这一个。
到现在,印章还在他的床头呢。
想通其中关窍后,太子立即匆忙下床,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翻出印章匆匆去见皇阿玛。大年初一,康熙刚穿戴整齐准备去给皇太后请安,就见最心爱的儿子神情惶恐的跑了过来。"皇阿玛,这个印章儿臣昨晚忘了还给您了。"
太子一见康熙,就立即跪下来,双手举着印章,以从未有过的恭敬把父亲的印章还给他。
“还什么?朕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收着吧。”康熙有些诧异,挑了下眉后,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是谁跟你说什么了?你那个小伴读吗?”“我们父子之间不必这么拘礼,快起来吧。”
康熙说着,把儿子从地上拉起来。
“不,印章不是旁的东西,儿臣不能要。”太子却十分坚决,依旧跪着不肯起来。“没有人跟儿子说什么,是儿臣自己突然觉得不妥。”
太子红着眼,固执的把印章举在手中,一副康熙不收回他就不起来的架势。康熙有些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这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从生下来,就是他亲生抚养教育长大的。
如今,却不知道为何,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康熙脸色冷了下来,手中用力,硬是把太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们父子一向亲密无间,可仅仅一夜之间,太子单方面跟他有了隔阂。
还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没,没发生任何事,就是儿臣做了个梦,梦里梦见了额娘……”太子眼圈发红,哽咽着编了个谎话。
“额娘责怪儿臣不该拿皇阿玛的印章。”
太子虽然还不满十岁,但从小在皇宫长大,又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天天听师傅们讲史,加上康熙开小灶教一些帝王策,小小年纪已经懂很多皇权谋略。他没敢把噩梦内容告诉皇阿玛,虽然这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亲人,但也同时是一国之君。
历史上杀儿子的皇帝多了去了。
想到噩梦里,被父亲一剑穿心钉在龙椅上的痛苦,太子眼泪涌了出来。
"皇阿玛,儿臣只想永远守在您身边,儿臣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每天都能见到皇阿玛。"太子哭着抱住了康熙的腿。
他依恋的用脸蹭着父亲的龙袍,是真的依恋,不是演戏。“你这没出息的,起来吧。”康熙叹了声,再次把儿子拉起来。
这次,他拿走了那枚印章。
印章确实不是寻常东西,孩子还小,被他吓到了。
康熙认定太子背后有高人指点,但不管他怎么问,太子都坚持是梦里额娘不许他要。太子越是维护,康熙越发认定太子是想要保护那个人。
最后,虽然没有证据,康熙却认定是太子的小伴读林墨琼暗中提点太子了。这小孩,不愧是神童,确实有点东西。但一个四岁小孩,这么聪明,未免有点可怕了。康熙眼中闪过厉色,最后又决定按兵不动,先再观察一阵子。
如今太子刚刚被印章的事弄得心神不宁,他再突然调走林墨琼,只怕会引起太子怀疑,父子关系更糟糕了。况且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林墨琼乱说话,万一杀错了,到底是有点可惜。林墨琼不知道自己脑袋差点从脖子上搬家,明珂也不知道自己的骚操作差点害了小宿主。
太子更不知道自己还个印章,会让皇阿玛想那么多。
很快,春节过了,元宵节也过了,宫里渐渐恢复平日的安宁。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安宁。
上书房,太子人在上课,魂却早就飞出了窗外,根本听不进去老师们的授课。
他在想他的噩梦。
已经一个月了,从除夕那晚,七妹妹把皇阿玛的印章给他之后,太子的噩梦就没停过。就算把印章还给了皇阿玛,噩梦依旧在持续,只是内容变了一些。但不管内容如何变,梦里,他永远都是太子。而且是惨死的太子。
第一晚,他是因为谋反篡位,被皇阿玛一剑穿心,大骂畜生。
第二晚,他没死在皇阿玛的剑下,他是被兄弟们杀死的,在登基的那一天,平日里兄友弟恭的兄弟们带人逼宫,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第三晚,他一直是太子,兢兢业业的当着太子,不敢有一点行差踏错的地方,但还是没能挡住皇阿玛猜忌,最后找理由把他圈禁了。他被圈禁十多年,孤独的死在圈禁的院子里,那种滋味,还不如被皇阿玛一剑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