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221.梦碎
那群混子被棠梨身上的鬼气慑住,冷汗像投入沸水的冰,哗的一下冒了出来,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棠梨抬眼看向为首的混子,眼神阴冷,像是从芦苇从里游出来的水蛇,见到活物就会叉上一口。她一字一顿:“这样总行了吧?”“这、这次就算了,走了走了。"混子感到害怕,对美人的歹念被那一刀断得一干二净,领着撑场的兄弟落荒而逃。
棠梨提醒道:“还有刀。”
混子们脚底抹油跑了,一个都没有回头。
棠梨拿起那把带血的刀,看了眼议论纷纷的人群,门外立刻鸦雀无声,有不少人甚至往后退了几步。她鞠了一躬,低声下气道:“子不教,母之过,让大家见笑了。”
人们面面相觑。
棠梨松带上大门,跨过小白猫的尸体,刀上的血滴了下去,弄脏了猫毛。她看向哭得一抖一抖的儿子,冷冷道:“过来。”姜冬至怯怯地抬起头,看了眼带血的刀,有些害怕,他感觉母亲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棠梨拔高音调,重复道:“我让你过来。”姜冬至不敢违逆,只得跟她进了屋子,留下一路压抑的啜泣。棠梨进了内屋,随手把刀丢在地上,刀落地时发出的声音又让姜冬至那颗脆弱的心突突地跳了下,他不自觉地缩到角落,抓着受伤的手。棠梨拿起用于清扫积尘的枝条,折下一截,转身走向姜冬至,让他面朝墙站着,恨恨地在瘦削的后背上抽了下,幽怨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安分守己,别给娘惹乱子?”
姜冬至疼得哭出了声。
“不准哭!你有什么脸哭?我每天辛辛苦苦绣花供你吃喝,你倒好,吃饱了撑的去喂路边的野猫,还惹了这么一堆烂摊子回来!你是不是嫌我不够辛苦?是不是?”
打了几下,棠梨被积攒已久的苦闷压垮了脊梁,跪在地上,像个刚从娘胎里爬出来的婴孩,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眼泪流到嘴里,苦得令她发抖。没一会儿,热乎乎的怀抱裹了上来,那个怀抱并不宽广,堪堪包住冰冷的身躯,但那样也足以提供慰藉了。
姜冬至小声道:“娘,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不该去喂小白的,对不起……”
棠梨抱着他,哭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当天,棠梨的头痛病复发了。她睡下后,姜冬至把死去的好朋友埋在了野外,在小土坡上放了一朵白色的小野花,埋的时候一直在哭着道歉。“不要道歉,你没有错。”
隐隐的,姜冬至听到这样一句话,好像是从消逝已久的早春里传来的,又好像月亮的叹息。他抬起头,看到抱在一起的浓厚云团飘了过来,天被压得很低,蓝得令人目眩。他缩在巨大的云影下,感觉自己像渺小的蚂蚁,迷失在茫茫四野上。
要下雨了。
手上的伤口疼了起来,姜冬至捏着手腕,逆风朝家里走去。小白猫死后,无意折断的树枝成了棠梨手中的常客,她在抽打姜冬至的过程中发现了烦闷的宣泄口。她开始将谩骂转化为虐待,看见不顺心的事情就拎出来放大数倍,为树枝的登场铺平道路。
姜冬至起初还会因为不解出声问两句,可求解反而会招致更过分的抽打。棠梨变着法的让他为不存在的错误低头认错,以使施虐变得合情合理,然而打完后又会后悔。她清楚孩子没做错什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做美梦是一件消耗心神的事,做白日美梦尤是如此。做梦者需要仔细修剪放入梦中的幻影,除掉破坏梦境的乱想,而被剪下来的乱想并不会就此消失,它就像寄生虫一样地附着在心神上,侵蚀理智,使人渐入疯魔。棠梨做了太多的白日美梦,已然接近半疯,可她到底是一个母亲,对姜冬至,总归还保有一点爱。虐待结束后,母爱加持歉疚,表现出来的就是蜜罐似的疼人法。
棠梨会抱着姜冬至哭着忏悔,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让他不要怪她,时而亲他的小脸,时而摸他的脑袋,给他上药时也是轻声细语,极尽母者的慈爱。
姜冬至心智尚未成熟,从没怀疑过母亲蹩脚的借口。棠梨说他不对,那就是他的不是,是他笨手笨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害母亲伤神,他有错,要道歉的人是他,所以挨打没什么不对。背上的伤越来越多,他对母爱的讨好也愈发卑微,所以总会对母亲的示爱感到诚惶诚恐。棠梨扔出名为爱的烟雾弹掩盖恶意,姜冬至捡起来,把它当作珍宝,小心地擦净灰尘,放到纯洁的幼小心灵上供着。爱人者与被爱者都在扭曲,可他们毫无察觉,只有寸步不离的幽魂清楚。洛雪烟总算明白江寒栖为何经常患得患失,因为启蒙爱的母亲就是这么言传身授的:打一巴掌才能吃上甜枣。
洛雪烟回想江寒栖的言行,总能从中窥见棠梨的残影。比如江寒栖爱干净,那是因为棠梨有洁癖;比如江寒栖凡事都要争个对错,那是因为棠梨不分青红皂白;比如江寒栖不会剩饭,那是因为棠梨老是不给他饭吃;,比如江寒栖不会喊疼,那是因为棠梨不准他在疼的时候叫出来。然而对棠梨,洛雪烟却也不能彻底地恨上她。她前十五年被豢养在折芳楼,只知道如何讨人欢心,后来一头栽进爱情的迷梦里,轰轰烈烈地爱上一个不该动真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