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集团,终究是……也要分裂了。
以吕馀庆为代表的这一批文官,如今被称之为改革党,虽然大多数时候也都不认可赵光美的改革,比如这一次兵马都监大招标的事,在他们看来就简直是胡闹至极。
给商贾这么大的权力,岂不是以后优秀的人才都去干商贾去了么?那谁还能好好的读圣贤书呢?
而且一旦此法推行,而且确实好用,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日后的大宋一定会走上一条穷兵黩武,不断对外扩张的路线。
这在他们这种传统儒生眼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的。
但是,也就仅仅如此而已了。
他们虽然并不赞成新儒学,但对新儒学也持比较包容的态度,在他想来这不就是东汉时候的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争么,没必要弄得这么敌对。
而且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新政虽然确实是导致礼乐崩坏,导致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但是瑕不掩瑜,至少切实是在几年的时间里就让这大宋变得民富国强,所他们其实大体态度上其实是支持新政的,只是希望新政在实施的时候进行一些必要的改正。
同时,自然也主张他们这些官员本身进行一些变革,比如支持商业,学习商业,等等等等,算是文人里面的开明派。
说白了,人家吕馀庆是跟官家的私人关系好,同时他根基也并不深,甭管政治主张如何,他是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跟官家作对的。
另外一派……则是谁也说不清到底有谁,因为目前这天下已经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全盘否定新政了,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几乎除了改革派中跳得比较厉害的这些人之外,几乎都是另一派。
但其实改革派也没有特别明确。
就导致现在这些文官中谁也不知道谁和谁是自己人,有些明显大逆不道的话就不能说了。
好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之后,还是卢多逊,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此次兵马都监之事,实在太过荒唐,无论如何,吾等身为臣子,总不能让此策通过,否则,用不了多久,不,否则那些商贾贱业之人,立刻就要凌驾于吾等读书人之上,礼乐崩坏,国将不国啊。”
“不错,商人重利轻信义,又怎知忠为何物?若是让商贾来为国戍边,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咳咳,咳咳。”
吕馀庆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而后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如今官家与殿下都已经认准了此事,咱们的上书也都被否决给打回来了,枢密院那些人自己比殿下都还要积极,听说,楚昭辅把他自己儿子都给带上了,他自己还要去做东南路兵马都监,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剩下的,也就是兵部了,卢尚书,难道你还敢让兵部掣肘将士们的出征么?”
卢多逊闻言自然是连连摇头,表示万万不敢,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那不就得了?你们不服,我也不服,你们不满,我也不满,咱们这些读书人,好不容易从武夫手中夺过了权力,现在却又要被这些商贾之人踩在头上,谁能服气?可是不服又能怎么样呢?”
说罢,站起身来冲众人拱手道:“诸位,我奉劝诸位还是别做小动作的好,官家和殿下虽然仁德,但是杀人可是并不手软。”
说罢,却是不愿再跟这些同僚继续扯皮,而是扬长而去了。
心中甚至都忍不住想,要不自己他娘的辞职算了。
吕馀庆走后,整个政事堂愈发的压抑和沉默,其实不用吕馀庆提醒大家也知道,自古以来,整顿官场,就没有比殿下更狠的人了。
三年不到的时间,大宋就掀起了两场官场大清洗,杀人虽然确实是不算特别多,也有两百来人,免职,甚至流放则是近两千人。
三品以下的官员,被赵匡胤和赵光美打着反腐之类的旗号,都给撸干净了。
事实上他们这些三品以上虽然确实是没动,但所谓的根基,早就在这两场大清洗中被处理得七七八八了。
赵匡胤和赵光美,是真拿他们这些文官在当文案秘书在用。
偏偏这天下居然还挺太平。
甚至比开撸之前都还要更太平。
至于地主。
纯粹的大地主已经越来越少了,官僚阶级真正的基础正在瓦解,不出意外的话,十年之内可能就要瓦解没了。
而他们这些人,不管是开多少次的小会,明里暗里的说多少阴阳话,终究是不能动摇国策的一分一毫的。
有什么招,他们早就都已经试过了,再想阻拦,似乎就只剩下造反了。
可是造反……那不是开玩笑呢么。
之所以还敢在此发牢骚,在此阴阳怪气,那都已经是官家仁德了,若是大宋朝没有那个绝不因言获罪的铁律,你看他们还有几个人敢这么瞎说话?
这么一想,大家就觉得越是觉得意兴阑珊,都是人中龙凤,这般无能的聚在一起扯舌头,多特娘的无聊?多他娘的耽误时间?有这功夫干点啥不好?
官场就想被强,反抗不了,就得学会享受。
于是乎,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政事堂,随着吕馀庆的这般一点,大家都觉得意兴阑珊,顷刻间便尽数散去了。
只剩下了两个人,在此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