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万里晴空,无风,但干冷无比,刚呵出白气就结了冰,连不多的白云也像冻僵了似的半天不动一步。
羿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身装束,故骑着赤云马绕城而行。城东原野与城北原野紧挨着,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长老院。
其实那天羿并没有打算真弄出个什么结果,他已经错过了打听的最佳时机,长老们十有八九正在议事厅商讨国家大事。他总不能直接闯进议事厅大声吆喝“各位!我怎么样才能被禹王选中”吧?况且,大禹说不定就在长老院,万一他真的落花有情,这么一闹反而会黄。因此,羿暗自思忖,如果能逮住机会就问,逮不住则罢,反正这件事有些大,早一会迟一会影响不大。
嫦娥那天的运气相当好,羿刚进城北旷野就看到一帮老头正站在议事厅外面的日头下,他们袖手耸肩,跺脚哈手,看来那座大石头房确实不暖和,而且没看到国王马车,而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半老头也不在其中,这种情况再找借口退却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那帮长老有些怪,总共七个人,却分成了三伙,而且每伙之间的距离比较远,仿佛不愿意让自己吐出的哈气把旁人暖着了。不仅如此,七个长老中有五个边说话们边拿眼珠子左右乱瞟,好像害怕有人冷得受不住从后面把他抱住。
这样一来,羿的计划再次受阻,他本想随便找个长老私聊一会儿,可照此形势至少要同面对两张嘴。
权衡良久,羿决定破罐子破摔直接找那个“三人团伙”,人多嘴杂,说不定能听到一些重要意见。
因此,羿远远就下了马,装作有急事的样子朝目标走去。那三个羿都认识,分别为农商长老、教化长老、法令长老。但羿和他们不熟,而且很久连打照面都没打过了。
羿走向他们时他们正各低着脑袋窃窃私语,对羿的靠近似乎毫无觉察,羿急忙挤出了灿烂的笑容,以期得到一丝礼貌的回应。然而,羿都快能够一脚踹到他们了,他们却依然没有瞟他一眼。
这就不对了,堂堂王国长老怎么连起码的礼仪都不懂?羿收了笑,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扰了------”
“重不在!”一声低喝如雷贯耳,可发声的却不知道是哪一位。
羿吓了一跳:“我我我---我不找他------”
话音刚落,三张老脸立即齐刷刷地暴露在他面前,而且清一色的严肃、清一色的警觉、清一色的不愉快。而更让羿毛骨悚然的是,几天没见,这几位长老竟然全都瘦得没了人形,颧骨高耸,双颊深陷,惨白惨白好像从来没见过天日,特别是那个教化长老,脸上棱角全失,活像一块大板砖。
羿的尿意上来了。
可能被羿的慌乱迷惑了,沉默片刻后,法令长老瘪了瘪嘴:“------那你找谁?”
羿结巴:“我、我也不找谁,我只想打听个事------”
教化长老白眼一翻:“公事?私事?”
羿定了定神:“也不是个多大的事,如果各位忙,我去问别人。”
“不忙不忙,”农商长老道:“我们怎么可以对将军说忙呢?我们的小命可都在你手里啊------说吧,我们一定言无不尽。”
羿犹豫:“我想打听一下,禹王---的继承人定下了没有?”
“那是他的事,谁知道!”长得像板砖的人通常说话也像板砖。
可法令长老却突然来了兴趣:“难道将军也有这个意思?”
“也不是------”羿刚说完便觉得不如直接豁出去:“是所以我想问问要成为继承人需要达到哪些标准------”
“什么?再说一遍?”农商长老的反应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
无奈,羿只得把刚才哪个“是”字与后面的话分开:“是,我想-----试试。”
“郝郝郝郝------”“郝郝郝---啊---郝郝------”“郝---郝---郝------”
三张老嘴几乎同时洞然大开,发出了世间罕见的哄笑声,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面容居然硬得看不出一丝笑意,如果不是大白天,羿绝对会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上来就直冲宝座----郝郝郝郝------”“连小娃娃都想做国王,看来---郝郝---就是好------”“逗!郝---逗死人了------”
羿终于火了,他阴着脸说了一句“烦扰”,转身欲走。
“等等!”一只骷髅手突然抓住了他的锦袍,随即,嘲笑声戛然而止,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还没有答复你,急着走什么走?”拉他的是法令长老。
“就是,我们又没说不告诉你------”板砖随之应和。
“是我们的不对,我们没有让将军感觉到尊重,”农商长老左右使了一个眼色:“不过有脾气好,有脾气才能说明还没有老------”
歉都道了,再生气就不应该了,于是,羿忙强行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