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登基大典羿却没有怎么去,除了八月十五作为军队代表之一从王宫转到长老院再回到王宫,其余时间一直呆在家里。而究其原因,一个是成熟了,干什么事都缺乏激情,另一个,那几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知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就是------他不喜欢那个肯定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男人。
那男人也叫“yi”,全称为炎黄王国第四任国王——益王。
羿对这位同名有所了解是在五年之前,那年他刚做了将军,几个月后这位益即被禹宣布为王国最高权力的正式承继人。由于禹后期身体一直不好,所以立储之后很快把除最终署名权之外的所有权力都让他代行,而军队历来都是国家事务的重中之重,所以羿不想见他也不行。而在此之前,羿只知道他是大司农,主管王国种养渔猎,而且干得不错,正是因为他的努力王国的粮食产量才得以大幅度提高,因此羿起初对他相当尊重。
然而随着接触增多,羿却见了他就像见到了老鼠,后来有段时间甚至一想到他那张老脸就心里发堵。
起初是羿老感觉这位长者性格过于独特。他那时已有五十多,个子挺高但瘦的不成样子,肤色黝黑,双手过膝,还莫名其妙地留了一绺山羊胡子。按理说,人到了这个年龄不应该像个古怪的女孩子,然而这位却始终刻板严肃、冷酷阴郁质。他话少,半天也崩不出一个屁,语音还极低,根本不理会别人能否听清楚,有时还丝毫不不讲语言应有的起码逻辑,前言不搭后语,必须靠猜才能明白他的真正意图。但更可怕的是,他经常说着说着突然就把腰板猛地一挺,然后用性质不明的眼神死死顶住对方脐下三寸之处,接着长时间一动不动如遭雷劈,如果对方不表示惶恐他就会一直盯下去。其实这种把戏羿早就知道,无非就是制造压力展示优势,但他玩得有些自以为是,因为如果遇上一个胆大的只能招来反感。一开始,羿把这些毛病归结于很多杰出人物都会有的独特个性——这种人通常都有怪癖,所以在尧“尊重不同”的指导下,并没有把这种放到普通人身上绝对是毛病的毛病当毛病,还拿出了和刺猬交配的耐心,准备慢慢适应。然而,羿不久便发现,对于一个已经沾染上权力毛病的人来说,这种希望通过包容达到和谐相处的想法十分幼稚。
他对军队事务似乎有一种本能的厌恶,羿找他解决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利利索索给办过,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妥,理由比他的头发还多。在他发表高见时决不允许有不同意见,如果羿敢辩一句,他立马冷嘲热讽加呵斥。其实,但凡羿找他要办的事全部都经过军事邑若干长老军官的集体商议,如果他不办羿可以直接去找长老院。但这样一来,很可能暴露出大禹眼光很差的问题,所以羿尽可能委曲求全,连他说的那些难听话都不敢向人说——军事邑那帮长老一个比一个脾气暴,一旦让他们知道益王储做派竟如此糟,轻者一起跑到长老院要求启动特别调查程序,重者说不定会严重质疑禹对他的选择。而当时羿对禹的感觉还不错,所以尽量压抑自我,以维护禹的尊严。然而,他却把羿的克制当懦弱,有一次居然当着羿的面在一份凝结了很多人心血的文件上涂涂抹抹,嘴里还叨叨不止:“自以为是,没事找事,一堆烂事------”气得羿一掉屁股就去了王宫。大禹这一点倒是相当爽快,只要羿亲自找上门通常连问都不问就直接签字盖王玺,完了还会叮嘱羿,“有什么事尽管放心来找我,王宫的大门对你永远是敞开的”。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几次之后他就把军队的厌恶转嫁到羿头上了,今天给个脸色,明天挑个毛病,有一次羿正给他汇报公事他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这孩子,真叫人喜欢不起来。”羿当时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随口笑道:“彼此彼此,这世界我只在乎我妈妈喜不喜欢我,可惜她‘走’了-------”结果他直勾勾瞪着羿,良久才崩出一句话:“走!我今天再也不想看到你!”
还有就是,他和大禹属于一路,而大禹那个人-------没法说。
既然互不欣赏,就不应该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找不自在去,虽然不一定能撞见,可人多眼杂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刚刚露面就传到了人家的耳朵里。而这个将军暂时还得干下去,所以羿从八月十五回来后便再没有踏进城里一步,连丈母娘捎话吃饭也没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