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太短暂,羿九岁那年,一向健壮如山的父亲突然病倒,仅三天便与世长辞。紧接着,母亲难产,带着尚未谋面的弟弟撒手人寰。只短短几个月,天塌地陷,天昏地暗,悲伤、痛苦、绝望、恐惧瞬间淹没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使得他那双漂亮的大眼一天到晚从没断过泪水。那段时间,他甚至无法感知色彩,眼中只有黑与白。长大后的羿已经记不清楚那时他有多少次在半夜三更光着小脚丫冲出空荡荡的家,跑到街口冲着满天寒星大喊“爸爸妈妈”,也记不得有多久一看到扑进父母怀里的小伙伴就心如刀割,更记不得那个穿心透骨伤口是如何刚刚结痂就破了,破了又破了。他只记得,那时候的阴天特别多,夜也很长很长。
人碰到这样的烂命,如果搁在其它地方其实只能自认活该,一个小屁娃娃世界又不缺他一个,死就死了,万一还能活,长大后折腾成什么算什么。他父母倒是给他留了两间瓦房百十斤金子,但由于他祖父从千里之外迁入都城时只带了刚结婚儿子儿媳,根本没有至亲帮他照看,而这些财产对于一个孤儿来说,弄不好还是麻烦。
但他毕竟生在伟大的炎黄王国,毕竟属于王国的人民,而只要尧的精神还在,就不必担心活着没人管。
母亲刚世刚三天,都城负责孤儿事务的官员就找上了门,那位和蔼到无以复加的官老头首先费了老鼻子劲让小羿明白了妈妈只是去了另一个更美丽世界的,接着让他好好想想是去都城的“宝贝乐园”还是留在自家生活,并用只有孩子能听懂的话告诉他如果和他有着同样命运的孩子在一起会怎么样而一个独自生活要遇到什么。面对这样的选择,小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为他固执地相信,父母的灵魂一定还留在家里,并且正在家里的某个地方看着他。结果,官员尊重了小羿的意愿,并立即启动救助程序来照顾孩子的生活。他们和离小羿最近三户人家订立了托管协议,让他们共同照顾小羿的起居饮食,作为补偿,他们每户每月都能得到四只绵羊。这份协议多达九十余条,全方位明确了托管过程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如何更好地尽责。至于那些金子,则由他们暂时封存,如果小羿确实需要,随时都可以在三户邻居的陪同下找他们支取。
其实,即使没有这个托管协议羿也不必担心自己未来的生活,因为妈妈尚未咽气,那些热心的婶婶小姨们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她们搂抱他、安慰他、抚摸他、亲吻他,一遍遍地告诉他,她们就是他的亲妈妈。而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叔伯兄舅则一边给他张罗后事,一边逮机会就和他说,只要他们在,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要怕。特别是那三户邻居,直接就让小羿叫起了他们“干爸爸”“干妈妈”,而且多次亲口告诉他,如果嫌麻烦完全可以把那个“干”字省了。从那以后,为了防止他一个人半夜醒来害怕,每晚都会有一个“爸爸妈妈”来陪伴他,白天则生活在他们家,他们家孩子有什么小羿就会有什么。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羿十二岁那年主动要求他们不要再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对待他。尽管如此,羿此后很长时间一直吃在他们家,他们每家还为小羿准备了一张专用床,羿哪怕半夜三更去敲门,永远都有温暖的被窝在等着他。不仅如此,他们整天琢磨如何才能把那十二只羊全都用到孩子身上,每月的结余都会一笔一笔给小羿记上,闹得他当士兵那年脱离托管状态时,那三个干爹居然一次性给了他四十几只羊。
这就是炎黄王国,这就是尧的精神,这就是国王制长老制禅让制,这就是人的家园。
因此,羿很早就明白了什么是同情、什么是悲悯、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爱心,并让他养成了一个臭毛病,老感觉应该尽更多的责任。
但尽管如此,小羿还是自觉地提前结束了童年。每天从语言邑一回到干爹干娘家,不是劈柴就是扫地,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不让干时就拿着自制的弓箭朝鸡鸭乱射一器。他十二岁开始牧马,十三岁学会了种地,十四岁时就跟着大人进山打猎物。每次都有属于他个人的收获,有时是狐狸,有时是孤狼,有一次他竟然将一只豹子硬生生摁死。丰富的经历磨出了他的潜质。有一天他随一位士兵小哥到军事邑玩去,看到训练用的石锁随便一扔便扔出了十丈远的成绩。接着他又射了几箭,结果每箭都在百步之外贯穿了三寸厚的靶心。当时他并没有觉得是件多大的事情,但前脚刚走军事邑的几个长老后脚就跟到了他那些干爸干妈家里。可王国有规定,未满十七岁不得成为王国军队正式士兵,而那时他想长到十五岁还得大半年光景。但军事长老们没有死心,多次邀请他到军事邑随意表演,并在他圆满完成那个著名的“跃身横踹落地锁”后,一致上书长老院,要求对他破格录用。而理由是:如果再不让这个孩子接受严格正规的军事训练,王国将因僵化而死板的规定失去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战士。长老院闻之,立即启动调查机制,并让羿做了王国当时最年轻的士兵。那一年,他刚满周岁十五岁。
自此,都城就少了一个沉默寡言忙忙碌碌的少年,而王国的故事中又多了一位惊天动地的男人。
事实上,与士兵相比羿更喜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