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挡也挡不住,花老三就和唐五照了面。
这次才是风水轮流转,唐五气急攻心,几乎喘不过气来,花老三冷嘲道:“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玄翼的刑房不成?”
有琴弛道:“休要多言,有没有伤药?”
花老三瞪眼道:“家主,你真要救他不成?且不说他是应弘的走狗,当时没少让我吃苦头,单单是他现在看见了我们三个在一块,先前的计划不就都打乱了吗?袁锦心还要怎么回去?”
我眼见着唐五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今晚死了太多人,我怎么可以看他在我面前死去。我拽住有琴弛的裤脚恳求道:“请你救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有琴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是怜悯吗?他转头对唐五道:“救他。”
唐五嘟囔道:“我被这人抓了去,自然是搜了身的,除了贴身暗袋里的烟火丸,哪里还藏得下伤药?”
“你没有,别人有。那边地上那么多人,一定有人带了金疮药。去找来。”有琴弛思绪清晰,命令有力。花老三纵是百般不情愿,也只好拖着步子去搜死人的衣裳。
有琴弛握住我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还牢牢拽着他的衣服,他柔声道:“别紧张。他不会死的。”
我在他的安抚之下松开了手,今晚一切的恐惧,在我看到唐五伤势的时候陡然迸发。我原以为盐帮和我的交集只在盐米商铺,原以为玄翼的人都是应弘、楚凡、高晚成这些朋友,原以为若菲的死只是偶然,程大海的死是罪有应得的惩戒。
可是今晚我方知死亡已经成了生活中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它如此轻易,如此泛滥,发生得那么快,让人还来不及记住一个人,就先看到了他的尸体。
有琴弛道:“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我心不在焉。
“你求我第二次。上次是让我借给你清浊虫,救楚凡,对不对?”有琴弛道,“你总是轻易地为别人求人,可有替自己考虑过?花老三说得对,你现在救了他性命,其实是留了祸患。”
我问:“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我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但是让我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有琴弛忽然拂了一下我的头发,语音带着奇异的安抚魔力:“你说得对,救人总是最重要的。只是你对别人真心相待,别人未必以真心报你,不能总是这么不管不顾的,要时刻做好准备。”
我迷迷糊糊地问他:“什么准备?”
“被人忽视,被人误解,被人背叛。”有琴弛轻轻地叹息,“你孤身一个,总是得特别坚强才行。”
这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人这样和我说话,像一个多年的老友,又像一个睿智的长者,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默默记在心中。
花老三果然找到了金疮药,草草地帮唐五处理了伤口。他帮唐五包扎时,伤者疼得不断倒吸凉气,却一直咬着牙不出声,只死死地瞪着花老三,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生怕他俩再闹出什么矛盾,忙劝慰唐五敛神养伤,唐五忽对我道:“唐五是自己拼着命止了血上了药,今晚没看见任何人。”
我一愣,他已经闭上眼不看我,我知道他是暗示我自己不会多言的意思,虽然他对应弘忠心不二,这会儿的话却不容人质疑有假。我平白生出些感动来,悬起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半。
在和应弘会和之前,另一半是放不下的。有琴弛道:“把他留在显眼的地方,等应弘的援兵到了,自然能救他离开。我们即刻上路去追赶车队,不能再耽搁。”
他和花老三各骑了一匹马,然后把我拉上去和他同乘,策马扬鞭,踩着应家马车的车辙追赶上去。这样正大光明地骑马追逐,追得还是本来欲追我们的人,不可以说不荒唐,偏偏是最冒险的决定才最意想不到。应弘赶路是为了追上并拦截我们,我们跟在他屁股后头,他不回头,就看不到。
“我们一定能成功,因为应弘这样的人,永远学不会回头。”有琴弛成竹在胸,他下车追我时神不知鬼不觉,龙玦听了他的吩咐,依旧赶着马车跟在最后,时不时还向着马车里低低私语,在别人眼中看来,大公子的车里从来都是他一个人。
马的速度毕竟比马车快得多了,骑了小半个时辰,有琴弛就勒马驻足:“就在前边二里地处,我听见了声音。弃马跟上!”
这回学了盐帮埋伏跟踪的法子,有琴弛和花老三到路边的树荫里掩住身形,施展轻功追上去。不一会儿就超过了官道上的车队。
我们在树上静静观察着,方才损失惨重,完好的马车只剩了四架,当先一辆车旁边有四个守卫,其中一个是楚凡,想来应弘在里面。最后一辆车则是龙玦的,走得尤其慢,几乎要掉了队。
经了方才一役,所有人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虽强打精神戒备着,那副失魂落魄的心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龙玦倒是一派轻松的样子,如往常一般嘴角噙笑,仿佛刚才死的不是她的敌人,也不是她的队友,一切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