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她回到了我住的公寓里。
让她洗了热水澡,又换上母亲遗留下的睡衣。
等我也洗完澡换好干净衣服出来,发现她正盯着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
“手机···”
她沉默着说出话。
“手机怎么了?”
“坏了。”
“是坏了,所以怎么了?”
“没有钱,赔。”
“我也没让你赔。而且吹风机吹干再等等说不定没坏。”
我泡上两杯热茶给了她一杯。
“家长电话记得吗?”
除了多半坏掉的智能手机,家里还有旧的老式手机可以打电话。只要把卡换过去就好了。
“···”
她没回答。
“···”
我捧着热茶喝了一口,重新问,“为什么要跳下去?”
“···”
还是不回答。
“还打算继续自杀?”
“···”
“看起来你不够聪明。”
我不打算再等她回答了,自顾自的说,“要说死,呛死这种死法真不觉得难受吗?那水里又冷。”
“啊,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经常看见有小学生在上游尿尿。就在最上游跨江大桥下边比谁尿的远。”
“你说你在这下游跳水,呛进去的——”
“···”
明显看见她脸色变了,用很冷澹的视线看着我。
“我是在说客观事实。你觉得恶心也是自找的。”
我摆了摆手,又点燃一支烟,“还有,如果是跳水死的人,被发现了马上被捞起来还好。”
“如果像今天这种情况,没有我。也没有别的路人发现,那么你的尸体会沉下去好几天才从哪个或许是臭水沟里浮起来。”
“别人去捞你还得小心翼翼的。你知道浮尸吗?”
“我猜你肯定没真正见过,前年我去考驾照的时候有个同期的学员家就被洪水淹了,整条街都被淹没。”
“你猜水退了之后除了垃圾和淤泥之类的以外还有什么会被冲上来?”
“···”
“尸体。脸肿胀腐烂到根本没人能认得出是谁,要是不小心用尖锐的东西戳到,瞬间爆开,还有那种腐臭味···你能想象吗?从人的嘴里爬出来蛆——”
“不要说了。”
她终于舍得开口了。还用恶狠狠的视线瞪视我。
“嗯。”
我点点头,轻吸香烟,“总之我的建议是,你换种死法。”
“死在江里,总归污染水源也不好。我们喝的自来水来源就是这条江。”
“换种···死法?”
她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你以为我会劝你好好活着之类的?我才懒得做那种麻烦事,人各有志,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吐出薄雾,洒然一笑,“刚才你自己也是因为觉得跳水不好受,所以才自己从江里爬起来的吧?”
“···”
她沉默着点点头。
“想不难受,死后尸体也不用变成恶心的样子?”
现在想,我那时就像是循循善诱欺骗无知少女的口花花小少爷。
见到她犹豫过后再次点头,我笑了。
“那ok。”
“今天你就先回去,等明天还是在公园那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
为什么不把她简单粗暴的扭送到督察局就作罢呢?
我想,理由大概是因为我经历过。
我懂得想要死掉的人在思考什么,也深知督察局他们那一套对真正想要死掉的人没有作用。甚至会起反作用。
我曾经被劝说过,但那劝说更让我觉得我是社会的垃圾,只会给谁添麻烦的蠢材。浪费公共资源。
为何要这么认真去帮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她摘下眼镜后确实很可爱,但这不是我帮助她的理由。
老实说,我也觉得诧异。
一个也许想死但是还没来得及行动的人,搭救了另一个想死已经行动的人。
我熬夜做了个ppt。
去死企划表】
名字很简单粗暴,内容是我自己的。是根据我的打算来的,在最初母亲离开后整日缩在肮脏的小房间里就偶尔会改动的计划表。
我想把这稍作改动给她用。
我想···我也不明白我想从她那获得什么。只是突发奇想就这样做了,我确信我没有一定要拯救谁的打算,我动机并不纯洁。
——
第二天。
我在大学依然不受欢迎,哈,整个说起来就是阴沉男没差。
但没关系,我可以熬过去。
我还是有些忐忑,虽然昨天那么洋洋洒洒的说了,但她来不来又是一回事。毕竟昨天到结束,她也没明确表示过一定会来。
来了。
连预想中需要我等会的事也没发生,我去昨天见到她淋雨的秋千那,她已经坐在上面等了。
“要怎么做?”
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别着急,先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