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十余名青年游刃有余。如同泥鳅一般在人丛中钻來钻去。大耳光抽的红小将们鼻青脸肿。
一个女红卫兵拎了根木棍藏在身后。一直偷眼观察情况。趁夏小青打倒两人喘息之机。猛然挥棍打向她的后脑。夏小青觉察到风声。身子一侧。棍子贴着脑袋砸下去。正中肩膀。毕竟年纪大了。骨头酥了。行动还算利索。但不抗打了。
夏小青慢慢的倒了下去。红卫兵们一拥而上。抡起了拳头和皮带。雨点般打下。
“砰”一声枪响。陈嫣端着袅袅冒烟的双筒猎枪站在屋门口。
红卫兵们悻悻停手。横眉冷目看着陈嫣。
“怎么着。你还想报复革命小将不成。”年轻的红司令走到陈嫣面前。毫无橘色的面对枪口。
陈嫣将猎枪顶住他的胸膛。道:“带着你的人滚蛋。不然一枪打死你。”
红司令轻蔑的一笑:“你太小看我们搏浪击水战斗队了。我正告你。我们不怕死。有本事你就开枪。”
陈嫣镇定地扳动击锤。
红司令脸色稍变。道:“不敢开枪了吧。告诉你。今天暂时到此为止。改天我们再來。同志们。撤。”
一声令下。红卫兵们迅速撤走。林文静和刘婷鉴冰扶起了夏小青。检查伤势。
“我沒事。”夏小青嘴角流血。气息很弱。
“快送医院。”陈嫣放下枪道。
……
当陈子锟回到家里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一堆灰烬和残骸。半个世纪的家当全部化为乌有。先是产业。然后是房子。最后是这些随身的细软。这些东西烧掉之后。陈家已经所剩无几了。
夏小青的伤情不算严重。这倒不是小将们良心未泯不忍向老妇下手。而是陈嫣那一枪响的太及时了。
陈嫣在医院威信极高。年轻医生基本上都是她的学生。所以夏小青受到极好的照顾。红卫兵只顾着冲击党委政府学校机关。顾不上造医院的反。所以住在这里还是安全的。
陈子锟坐在病床前。拉着夏小青的手责备道:“女侠。你还当是年轻时候啊。”
夏小青道:“老胳膊老腿。打不动了。要不是嫣儿在家。我这把老骨头今天怕是就栽了。”
陈子锟叹口气:“以后这种事情怕是还会有。再动手的时候。一定先把领头的放倒。不下狠手镇不住人。”
夏小青道:“他们还是孩子啊……”
陈子锟无语。只能安慰夏小青好好养伤。让鉴冰刘婷林文静她们轮流照顾。
出了病房。正遇到在护工的搀扶下上厕所的徐庭戈。徐厅长伤得重。头上缠着绷带。胳膊上打着石膏。走路一瘸一拐。见到老熟人。徐庭戈让护工先走。问陈子锟:“有烟么。”
陈子锟掏出两支香烟点着。递给徐庭戈一支。
徐庭戈抽着烟。看着远方。久久不语。
“世道变了。”徐庭戈道。
“世道一直在变。”陈子锟道。
“但这次不一样。我有些把握不住革命的脉搏了。”徐庭戈深深抽了一口烟。“国家主席被打倒了。失去了人身自由。中央很多高级干部。包括元帅在内。都被揪斗。你说。毛主席他老人家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就这样纵容学生们闹下去么。”
陈子锟淡然道:“乱了好啊。乱了敌人。锻炼了群众。”
徐庭戈苦笑摇头:“想不到啊。连你铁骨铮铮的陈子锟也会背几句语录了。”
陈子锟道:“好好养伤吧。少陪。”转身离去。
徐庭戈怅然若失。他和陈子锟认识快五十年了。前四十多年一直被对方压着。这两年才扬眉吐气。可这种优势似乎保持不了太久。在翻天覆地的文化大革命面前。所有人又都一律平等了。
陈子锟回到户部街十七号。院子里冷冷清清。一片狼藉。锅里沒饭。屋里乱七八糟。被褥都被扯开。棉絮满地。墙壁也被凿了几个洞。红卫兵们抄家很有一套。陈家的存折、现金、粮票都被他们偷走了。
黑暗中。门外传來一个冷峻的声音:“陈子锟。市高校红卫兵联盟通知你。明天上午八点到市体育馆接受群众批斗。到期不至。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