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焦雷迸奏。绵绵细雨化为瓢泼大雨。‘噼噼啪啪’打落在树叶、灌木上。官道上黄水聚成水洼。大雨像是一块巨大的银色珠帘,模糊了远处景物。
前方折转处,隐约传来似有似无的蹄声,以及含糊不清的吆喝声。越来越近,蹄声此起彼伏,声浪嘈杂。
一支百人小队,冒雨疾行。清一色的黑色铠甲,身下骑坐着赤鳞独角的火鳞兽。中间护着一辆八屁龙兽紫檀香木香车。黑鳞赤眼,足底生风。车夫披着蓑笠,右手挥舞马鞭,大声呵斥。车身颠簸摇晃。
车窗“哐”的被推开。雨沫卷舞,扑面打来。冰凉透骨。一张秀丽精致的小脸蛋探出窗户,大概八九岁的女孩儿。小柳叶眉微微轻蹙。感受到雨滴的清亮,眉梢一缓。杏眼水汪汪,灵动流转。凝望漫天雨幕,群山在雨中模糊不清,宛如隔着一片世界。耳边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车顶檐角,雨水飞花碎语的斜斜打落。她伸出小手,轻轻摊开。一会儿便汇聚了一滩。童稚的脸蛋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怜儿,外面雨大。快些关上窗户,莫要着凉了。”一道温婉清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女孩皱了皱鼻子,凝视着手心的雨水,皱了皱琼鼻。哼道:“才不要。整天待在车子里,闷也闷死啦。”
“怜儿听话,等到了融天山,还愁没的玩儿?”一只穿着桃红绫罗袖子的玉手伸出窗外,便欲合上车窗。
女孩身子连忙一靠,挡住窗子。叫道:“不要不要..。”话音未落,已被一把拉离窗口。
一个秀美端庄的美妇人粉面薄嗔:“再不听话,瞧你爹爹打不打你屁股。”
女孩子似是极为害怕,小嘴一瘪,杏眼朝外望去,呜呜道:“娘亲是坏人,娘亲不疼我啦。我不要和你好了..。咦,那里躺了个人。”
车子幽幽驶到山坡底下。暴雨如炽。朦朦胧胧的瞧不清五丈之外的景物。
美妇人眯眼看了几眼,回头佯怒:“娘亲说过多少遍,小孩子不能说谎。快去爹爹那里认罚。”
女孩拽着她袖子,指着坡脚,叫道:“真的有人吗。娘亲快看..。”
此时,车夫‘吁’了一声。龙兽嘶鸣。兽车顿住。整支队伍忽地停驻。一个黑甲侍卫勒马回旋,折转到车窗,头戴斗笠。低声道:“王爷、夫人,有人昏迷在官道边上。如何处理?”
美妇人微微一怔,旋即蹙眉。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还不等她说话,又听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道:“勿需多管。”
那人黑袍高冠,威严俊朗。脸容菱角分明,一看就知是刚毅果决之辈。依靠着兽皮软榻,闭目养神。
侍卫不管违抗,抱拳道:“是!”正要策兽而去,美貌妇人忽然叫道:“等等,还是把他送上来吧。”
侍卫眉头一皱,他们此行乃奉命守护定南王安危。融天山此途,路途遥远,且昨夜方方得到‘平阳城之变’密函。同行的叶知秋叶城主当夜便乘着龙马,火速赶回平阳城。他们精神一振,唯恐途中妖孽横行,惊扰了车中的贵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昏迷之人,又岂知是否妖族中人乔专假扮,诱骗他们。
美妇人见他迟疑,微微一笑:“倘若是妖人,早被夫君发现。定然只是普通人。平阳城境内,妖孽横行,说不定就是遭殃的普通百姓。亦或是因大雨,失足滚上山的采药人。”
侍卫犹豫不决,不能擅自应承。目光不由像里侧那黑袍高冠的威严男子投去。
美妇人柔声道:“夫君,半月前我曾被妖魔袭击,当初若不是正义之士出手相助,现在我们母女已与你永隔幽冥。所谓因果循环。现在眼看他人落难,岂有不救之理?”
男子睁开眼睛,旋即又闭上。道:“就依夫人的意思去办。”美妇人嫣然一笑,道:“好夫君。”
侍卫应诺,双腿一夹,大喝一声“驾”,火鳞兽仰首踢蹄。飞奔而去。
那男子伸手揽住美妇人腰肢,轻笑道:“香竹,上次救了你和怜儿一命的义士,可曾寻到。”
美妇人摇了摇头。小女孩也摇头道:“没呢。”双眼却凝视着窗外,颇有兴致的看着那侍卫将人一勾,托在兽背上。疾速回奔。
片刻,已回到车外。高声道:“夫人,这人.。。浑身泥污,小人怕脏了车子。”
美妇人微笑道:“无碍,交给车夫吧。”
“是!”
车门推开,车夫半抱着那人进入车厢。将他搁置在地面兽皮毛毯上。躬身退去。
那人低吟一声,昏迷中翻过身来。
美妇人凝神一瞧,神色大震,又惊又喜:“是他!”
乌云稠密,狂风呼啸。
昏暗的竹屋中,帷幔翻飞。
一个青袍男子推幔走出,剑眉入鬓,黑发高髻,面如冠玉。目光似醉非醉,像是凝望着前方,又像是凝视着燕碧蓉。带着一股萧条孤寂的味道。神容冷如冰雪。身后垂立着一个褐衣白发的老奴,脸皮褶皱,双眉尽白。微微低着头,一双碧眼幽光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