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筷子桶里摸出木制筷子,司徒均夹起了热气腾腾的鱼蛋面。
和着小吃摊上随着仲夜风起不断摇曳的灯光,黄澄澄的面条滴溜着透明的汤汁,带着鱼蛋面独有的芬芳缭绕在这张小小的桌面上。
“吃碗鱼蛋面,多么容易的事啊。”
直愣愣地说了一句,司徒均盯着张重国变换着的神色。
“是啊。”
打开可乐罐,仰头灌了一口的可乐,张重国摸出纸巾抹了一下嘴边棕色的液体:“的确很容易,又不用拿命去拼搏,更加不用担心下一秒子弹会不会插入你的身体里。犯不着啃战地食粮,更不用咬着面包上阵地,有时候回想起来,现在的生活就如同神仙一般自在。但是……”
抬起头,张重国望了望依然愣神的司徒均,停下了刚扒开的筷子动作说:“但是他们吃不了这碗面,不能算在你司徒均的头上。”
“哪些他们啊,我都不明白你说什么。”
为了掩饰面上淡淡的涩笑,司徒均夹起一块鱼蛋喂到黑猫的跟前。
“别以为我不懂得,全世界或许没有人能真正明白你究竟背着什么东西前行,但起码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背起这些东西。”
吁……
吃了口面,张重国敲着桌面上烟盒上斑斓的弹痕,说:“我还记得自己和那群混蛋最后一次聚餐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吃了什么东西。没有人能会明白,这种从钢和火里面淬炼出来的友谊到底是怎样的友谊。”
顿了顿,张重国停下了筷子:“你还在汇款给OG那些战友家属吗?”
阴沉着面,老挂在司徒均面上那丝雾散开了。
“嗯,有时候觉得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时间长了,那些混球的相貌有时已经记不清了,唯独他们的家人…我现在还记得。”
维多利亚惊讶地望着一面凝重的司徒均,碧绿的眼球不断地流转着光晕。
小鬼身上的气场改变了,比起平时那漫不经心、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他,此刻的司徒均连自己都是第一次看到。就像是透过云雾、穿过那层层封锁的心墙,维多利亚仿佛第一次看清了司徒均的全部。
面汤沿着筷子,一直滴落在桌面上,顺着台角缓缓地往左侧倾斜。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群活死人都觉得寂寞的缘故。”
低着头快速地夹着面食,司徒均连正眼都没有看一眼张重国。
“司徒均!是我张重国看错你,还是你这个混蛋变了啊!”
筷子一甩,张重国单手揪着司徒均的衣领,硬把对方整个扯到自己跟前:“别给我忘了,混蛋!我们现在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着,更重要……”
“更重要的是为他们而活,你想说这句吧,张SIR。”
手指搭在张重国手腕上,司徒均不慌不忙地把口里的面条吞了下去:“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就已经被人冠以死神的称号。不管什么样的任务,最后能活下来的都只有我一个而已。。张SIR,你是OG第二梯队的成员,你不清楚也不明白我们身为第三梯队的究竟是执行着怎样的不可能任务。”
坐回到椅子上,司徒均玩弄着手里的烟盒:“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时队长送我的,你知道他是怎么送到我的吗?我们一行七人被自己的线人出卖了,困在一个废弃的小镇内,就靠着几条枪抗衡对方一百多人多人的火力线,要支持四十分钟,直到我方的空中支援来到为止。”
拿起烟盒,司徒均往外倒出一根烟,叼上,点着烟头,望着那升腾缭绕的白烟。
“结果我们足足在那里打了六个小时,那该死的直升机才到。等我从我的掩体里爬出来,我几乎认不出这个小镇了。”
说到这里,司徒均长长地吸了口烟。
“等我找到队长时,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我拿烟,恐怕你不知道是吧,我打那之前是从来不抽烟的。结果我把烟递过去,差点连如何点烟都不知道。我告诉队长,再坚持一会,救援队就快到了。从看见他的那刻到这句话,我从来不敢直视队长那支离破碎的下半身。”
张重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喝着手里那罐早已开始发热的可乐。他能想象得到,那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因为,地狱并不只是司徒均一个人的福利。
“你知道队长对我说什么吗,张SIR?叼起烟,他第一句是他已经受够了。受够了这为了生存去拼命搏杀的世界,受够了要不断大声叫喊的战场,受够了手上的枪手够了脚下的鞋。不管是自己爱的人,还是爱自己的人都早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里磨灭了。不知不觉,心已经变得麻木,除了如何能在这场任务里活下去之外,他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支撑他继续前行的理由。”
司徒均嘴角透出招牌式的苦笑,苦更深、夜更静了。
“于是我说既然队长不喜欢战场,那么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你一定不会做军人了吧。但队长摇头,他那只被子弹打断两只手指的手靠在我的胸口上。
“司徒,要是有下辈子,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