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手一下砸到他胸前绑着的手机,劲道大的硌得傅雁宁胸口生疼,她自己也痛得嘶了一声。
“轻点,也不嫌疼。”
傅雁宁制住她一双手来揉。
陆微一边任由他揉着,一边忿忿然:
“你是猴子吗!!”
她实在气他方才让自己差点心脏骤停。
傅雁宁低头忍笑,抚了抚她毛茸茸的脑袋,
“对啊,我从小就很会爬树,”
他勾唇道,边说着边轻轻捏住她掌尖,凑近提醒着:
“旁边还有人看着。”
陆微这才回神,不自在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三个男生正围聚车前,背对着他们低头仔细研究那个关得好好的车灯,一瞬间脸颊透红。
看到她这副面红耳赤的窘迫样,傅雁宁很想俯身去亲。
不过,还有正事。
他松开手,低头将相册里一串照片和视频隔空投给陆微:“刚刚拍的,里面有一台挖机在作业,我得抓紧去叫停,不然东西全要被毁了。”
他重新把手机摄像头朝外在胸带上绑好,黑曜石般的眼瞳望着陆微,有条理地嘱咐:
“阿宁,照片视频给留存好,让小宋也备份一套。
一会先报警警察来的快,然后给12318和文物局那边再打个电话。”
神情静肃地如同留遗言。
陆微不喜欢这感觉,呼吸紧张起来。
“我进去后会把门给你们留好。”
“你进去?怎么进去?”她微微蹙眉。
“翻进去。”
“你!你真是属猴的吗?”
陆微想起刚刚他爬树还兀自心有余悸,气得又推他一下。
傅雁宁带着清浅笑意实实在在挨了她这一下,撞进他有些宠溺的眼神时,陆微蓦地愣住,这般场景、这个神情她万分熟悉。
方才太过紧张,如今冷静下来,才忆起刚刚傅雁宁的身姿,翩然落地时的样子都与那时的他如出一辙。
前世不知道多少回,傅辙每每身轻如燕,攀着那棵百年古栾,熟门熟路翻墙进她院中来找她,
自己明明满心欢喜,却总要佯作生气,嗔怪他一番。
傅辙永远那般好脾气地任打任骂,把她捧在手心宠着。
陆微思及此,紧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一瞬。
傅雁宁重新把口罩戴好,走到在树上事先观察好的一处围挡下,就着挡板接口处踏了一脚,飞身展臂攀上墙头,姿势闲逸地翻了进去,比刚刚爬树更轻巧十倍。
动作简直熟稔得要命。
陆微秀眉不由自主紧紧颦蹙,心使劲鼓噪起来,迟迟不肯落不下。
如今再看傅雁宁,实在与初见他时判若两人。
之前他伪装的太好,敦默寡言、沉静疏冷、拒人千里。
然而,他无论是容貌、动作、还是表情,还有那每每忘了掩饰,流露出真性情时的反应,明明就是傅辙。
她怎么如此之蠢,就这样眼睁睁忽略了呢?
令人匪夷所思的念头一旦生根,
便会在心底疯狂滋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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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雁宁翻了围挡进去,悄默声息地先打开了后门的锁。
偌大的工地黑灯瞎火,只有远处一台挖机点了盏灯,铁臂轰然、动力十足地作业。
眼前的地下露出一处砖室墓葬,甬道和后方墓室顶部都被挖出几处黑洞洞的窟窿,蓄力的铁臂正把地基掊出的土和碎石铲进窟窿里,看样子是打算将墓葬挖掉后重新回填掩人耳目。
现场散乱的泥土中,有大量被机器碾碎的残破青砖,
傅雁宁揪着心,快速翻看了土中的碎砖,不少砖侧有莲花纹饰,南朝中期后常见的墓砖纹饰。
四十多岁的挖机司机老李,精瘦黝黑,正开着门作业,手机放着视频解闷。
一手掐着一截短烟头,吞云吐雾间咒骂着深更半夜的加班加点,一边面无表情地前后操纵着铁臂。
倏忽间,司机觉得背后凉飕飕,一阵寒意自身侧极速掠过,仿佛悄然蔓延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虎视眈眈地伺机而动,他死死咬住烟头迅速转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脊背渐渐生寒。
他听工友说过城南这片的不少传说。
据说南站一直绵延到龙子岗后山再往南数里都是风水宝地,十多年前大兴城建时期,光是这片区域就发现了从汉代到六朝、明、宋等不同时期的数万座墓葬,规模不一。
保护的少,毁掉的多。经常一挖铲下去若干具骸骨,器物被哄抢后,其余直接埋进土方。
有工友神秘兮兮说过,曾经见过南站工地头顶几十米高的悬架上高高低低坐着一排看不清面容的人,一溜儿排腿悬在空中悠哉悠哉地荡着。
还曾有个工友曾说挖土方时见过挖机窗外悬浮着一张模糊的脸对着他笑,转天就一脚踩空摔下操作室,一头栽进土方跌成重度颅内出血、颈脊重伤,至今还瘫在轮椅上。
又是一阵风拂过,青草芬芳扑进鼻息,下一瞬,尖利的划擦声透过耳机钻进他的耳膜直击天灵盖。
老李循声看去,极度惊恐地眼睁睁地看着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攀上了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