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玄英」。
剑身虽已锈蚀断裂,但柱脊仍在,清晰可辨。
陆微浑身血液开始倒流,眼底潮热的泪意涌上,她微微仰头,努力不让眼泪轻易滚落。
傅雁宁安静地从她身后走来,气息越来越近,直到雪松般冷冽的气息将她包围着。
陆微回身去瞧,他也在低头凝视着这柄匕首,神情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
然而,傅雁宁的血却早已沸腾着咆哮着从心脏急速泵入四肢百骸,脑中如同上演着一场泼天海啸。
是「玄英」!
第一世太子苻景插进自己胸口的那柄宿铁匕首。
——也是他在阿宁及笄后送出的定情之物,与他的短剑「苍灵」是一对断金切玉的宝物。
傅辙当时总觉寒光太盛,请了最好的工匠雕饰成闺阁女儿家喜欢的模样,陆禹宁拿到时爱不释手,整日坠在腰间,跟在他身后扮演侠女。
傅辙剑术高超,每每英姿飒爽剑舞灵蛇时,年纪尚小的陆禹宁总以手托脸颊满眼爱慕地瞧着他,等他练完立刻冲上去,
“阿辙哥哥,我要跟你学剑,学成了与你一起仗剑走天涯。”
可是,无论傅辙如何耐心去教,陆禹宁也仅限于手忙脚乱地挥着比半个自己还高的长剑,跌跌撞撞把自己碰得遍体鳞伤。
一贯聪颖的女孩气闷自己的蠢笨,把头埋在傅辙胸前放声大哭,弄得他衣襟尽湿。
傅辙每每心疼不已,双手捧住她的脸蛋宠溺地吻掉泪水。
转头,他请了最好的北方工匠锻造了这柄小巧的匕首,依着剑法改编了一套适合匕首的简易刀法教于她,瘦弱娇小如她,也能凭这世间罕有的断金利器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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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柄匕首真漂亮,装饰如此柔秀华美,该当是位女子之物吧?”氛围凝滞,陆微故作轻松地开口。
“雕饰得再美也是凶器无情。”傅雁宁语气毫无起伏。
他感觉到陆微定定看着自己,转头迎上那目光,轻轻勾唇,
“不过,如今剑身都锈完,再杀不了人了。”
只是平铺直叙的一句陈述。直达心脏的抽痛还是不可避免。
傅雁宁俊美的眼眸敛着光,垂着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浅浅蹙了一下眉。
这句让陆微心惊。
“傅,傅老师......你怎知这柄匕首杀过人?”她勉强挤出喉间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他微微勾起唇角。
“剑是凶器,剑术本亦是杀戮之术。
不过,你这样问,倒让我以为你知道呢~”他弯起漂亮的眉眼望来,眼底却无笑意。
「她当然知道,日日不离身的物件就那样给了太子,让太子用这柄匕首结果了他的性命,好狠的女人。」
陆微想去握他的手掌,触到他冰凉的指尖时颤了颤,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我想抱你......”
陆微冷不丁开口,漆黑的眼珠目不转瞬地锁着他,
不知何时已是满脸泪水。
看到她这模样,傅雁宁怔在当场,五指不受控地蜷了蜷,
身体不受控似的退了一步。
微末的退缩之意被陆微真切地瞧在眼里,心底蹿出的锥心之痛瞬间蔓延过全身,她僵硬地被钉在原地。
除了她安静流淌出的泪水,一切仿佛都被按了暂停键。
两人如鼓的心跳共奏了许久,
“还看吗?”傅雁宁突然低头问她,他们才刚刚把梁朝展品看完。
陆微咬了咬唇,点点头。
“看,你特意带我来的。”
傅雁宁想说点什么,一时又觉语塞。
他迟疑半晌,还是伸手去帮她擦掉涌出的泪珠,
“把展看完我送你回去。”动作体贴,带着点到即止的温柔。
一股不计后果的冲动涌上大脑,陆微猛地投进他怀里,伸手环腰将他抱上,手臂紧紧收拢。
头埋低,泪水更汹涌地滑过。
她感受到傅雁宁举起手,就要扶上肩将她从怀中推开,终于忍不住饮泣出声:
“别推开我好吗?”
傅雁宁手虚悬在半空,鼻息静止。
他听见自己身体里迸出轻微的开裂声,心底的缝隙寸寸蔓延。
陆微头靠着的胸膛温度吓人,
「玄英」刺穿的胸膛也会是这样滚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