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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发(2 / 2)

已经在梦中回溯过很多次了。

堆满稻草干柴的房间,桌上豆大一点烛光。护院的厉声质问,他满身的伤痛,和推门而入,让夜风吹散浊气的她。

他尝试细细描摹她此时的一切。可依旧因他当时神智不清而模糊,只浮现她眉心那点朱砂和绛红的衣裙,还有那双眼睛,清晰而真实——看似风平浪静,眸底却有星火冲撞。

温暨望听到她轻轻唤他:“太子。”

他亦轻轻回应了一声,就算自知是在梦中,也难自控。

“醒了?”梦中人的声音近在耳边。

温暨望倏尔睁眼,瞳孔放大——她怎么来了?

池荇趴在温暨望床榻旁,用气音对着他的左耳解释:“我方才是翻后窗进来的,有消息要禀报殿下。殿下房里那个太监已经被我弄昏迷了,放心罢。”

温暨望笑笑。真是个独特的小娘子。

天底下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敢翻到太子寝殿,而后告诉那个倒霉太子:你身边人被我迷晕了,你现在不用担心我会被抓。

温暨望的耳朵被她的气息吹得有些痒——这个距离,似乎并不合适。

他身上无力,只缓缓撑起身子,背靠软垫,轻声问:“母后的事我已听下人禀报了,有人因我们晕倒为难你么?我明天寻机会跟国师讲清楚,一切与你无关。”

池荇跪坐在榻前,头枕到胳膊上,歪着头看他:“我很好。殿下都这样了,还关心这些没用的。”

池荇叹了口气,欣慰地看着他。十年过去,雕梁断,锦屏碎,惟余他如故。

不仅是如故——儿时仅是秉性良善,如今却是在这幽幽深宫中,是他自己一次次选择了成为如今这样的濯濯君子。

他只穿着月白中衣,头发微微凌乱,几缕发丝贴着下颌,唇色很淡,月光映入青年瞳中,折射出温和的光彩,他声音轻柔而坚定:

“唐娘子的安危当然很重要。那日许府一别后,因为无法时刻维护你,我一直心怀愧意,担心你有什么闪失。”

当时能让国师将池荇带走,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从那天开始,长久失落麻木的他心突然有了方向——也许应当争一争,为自己,也为自己在意之人谋划。

他自说自话:“听闻老师很宠爱你时,我才松了口气。恭喜唐娘子得偿所愿。”

他心虚地眨眨眼。最初听说国师很疼爱这个新徒弟时,他是欣慰的。可是见过她换上一身玄色装扮之后,心底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和空虚,滋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抛弃了红色。

池荇张了张嘴,看着青年柔和安宁的神态,最终不忍将在国师别院的经历细说:罢了,待他身体好些时候再说那些,免得他心生愧疚一直道歉,耽误了正事。

青年被蒙在鼓里:“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感受到温暨望对国师的信任,池荇决定暂时不说她对国师的种种猜测。她斟酌一下,问:“太子如何看许家的案子?”

温暨望垂下眼睫:“我收到消息的时候,那两家四十三口人已经全部受刑了。虽然结了案,可周指挥使给出的结果只是冰山一角。”

“看来太子殿下也觉得幕后还有高官操纵,您心中可有怀疑的人?”池荇抱了一丝期待。

万一他并非盲目信赖国师,而是有所察觉呢?

温暨望摇摇头:“父皇谨慎,太多事情我无法过问。你之前曾向我要许府抄家的册子,我已抄了一份。”他一边说,一边掀起床榻上铺着的垫子一角:“唐娘子见谅,若被人看到,我不好解释,只好藏在这里。”

堂堂太子只能在床褥下藏东西,有些可爱。

他掀起垫子与锦被时,带起一阵小小的风,池荇吸吸鼻子:“好香呀。”

听到这样暧昧的话,温暨望心脏漏跳一拍。

可他今日醒来后,回忆慈宁宫的种种,已经下了决心。他不能任由自己心动。

在还没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不该将她牵扯进来,今日之事便是一声悠长警钟。

他头脑开始不太清醒,慌忙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你闻错了,没有味道。”

池荇一手接过册子,一面贴近锦被闻:“就是这个,初雪和月亮的味道。”

温暨望迷茫,雪花和月亮是什么味道?

他手心略有潮意,想靠近又克制,他再次提醒自己——她是自由的,不该为他的心动负责。她是他不能触碰的梦想。

清辉淡淡,池荇无知无觉,她翻翻册子:“这样多,都是殿下抄的?民女多谢殿下。”

他别过头,看着远远弦月,礼貌疏离:“养病时也无甚好忙的,这不算什么。”

“殿下,您醒着么?国师来了。”一个宫女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听她推开门,点亮外屋的灯,光线透入内室,照亮两双无措的眼睛。侍女立到帘子后面,与二人不过几丈远:“殿下,奴婢进来为您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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