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池荇揽着她那把仙气飘飘的拂尘,闭眼念咒,实际却借自己睫毛浓密,留了一条缝细细打量堂中客人。
那人正是兵部尚书高显。他身材臃肿,面相和善,一身红色正三品官服似是有点紧了,他别扭地向外扯扯腰带,熟络开口:
“许老,这小娘子当真灵验?我瞧着重之已经大好了,不如换个环境,直接送到我府上将养着,也许三两天就能如常。”
许敬讪笑:“重之近日好转,正是这位仙子的功劳。大人既然都来了,就让仙子试上一试罢,今日蒙大人相助,老夫理应叩谢大人恩德。”
说罢起身要拜,高显费力站起将他托住,笑道:“许老这不是折煞本官嘛,重之是我女婿,如今这样我也心疼得紧。”
他笑眯眯看向池荇:“唐娘子,重之被邪祟侵扰,为何非要本官也来呐?我昨日还特地问过国师,他可没说师门中还有个女弟子。”
池荇自然听出了他的试探——军备之事意外泄露给了家仆,还闹出人命,他们既然最初就选择了隐瞒,断断没有快解决了反而上报的道理,若他当真知道什么,她也不会现下还站在这里。
池荇理理衣袍,慢条斯理道:“您自然可以报上我名讳,看看国师大人是否识得。”
“哎,唐娘子莫怪,莫怪,本官就是随口一问,国师虽未说有,也未说没有呀,是本官说错话了。”高显和善道歉。
“放心罢。那女鬼怨念皆系于许家人身上,您只需一旁静候,到时候给她上一炷香即可。”池荇面无表情。
“哎,冤孽哟。”
高显面露同情,挪回座椅里,抓起一块糕点,不经意地问:“国师可已知道了唐娘子来寻他?可需要本官代劳?”
“那就有劳高大人了。”
池荇不想跟高显这样的笑面虎多纠缠。
那高位上的二人已打定主意驱邪后就灭口,她也打定主意驱邪后就抓这二人入狱,只需静候鹿死谁手。
她看看更漏:“时辰差不多了,两位老爷请,王管事,还请将少爷也带至书房。”
……
往日守着七八家仆的院子现下安安静静,一丝灯烛未点。许敬瞧着黑漆漆的书房,打了一个寒噤:“仙子,当真没有危险罢?这瞧着怎得阴森森的……”
池荇引着他们步入书房,高深笑笑:“要引来冤魂,自然有些阴气在这院中。老太爷放心,我已做好万全准备。”
王管事从里屋出来,拱手道:“公子已服下仙子的丹药,看来已不会失控扰乱超度。”
顺着他视线望过去,许重之正靠柱坐在地上,面色麻木,口中喃喃。
“时辰将至,三位自寻个地方坐着即可。切记,千万不可妄自出门,一会儿屋外可没有我的阵法相护,一切务必听我指挥。”池荇面色凝重地告诫道。
高许二人对视一眼,在被钉死的后窗下并肩盘腿坐下,环视四周,,二人面前正对一个香案,一堵白墙。
池荇关上身后的门屋里霎时漆黑一片,只一丝惨淡的月光勉强挤入,让他们隐约能看清彼此轮廓。
屋里落针可闻。
许重之吞吞口水,幽幽哼唱:“恶尽处,黄泉路,阴鬼借寿……”
黑漆漆的环境里,他那诡异的唱词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汗毛倒竖,四下打量,生怕突然冒出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闭嘴!”
许敬本就是心虚怕鬼之人,此时已经完全后悔,就不该答应这唐娘子来此胡闹!现下好了,他也走不得了,只能抓紧高显的衣袖。
“嘘……”池荇示意他噤声,道:“你们随我敬香请她来。只要香能稳稳插入香炉不灭,便可将她超度。”
池荇燃香,向正南叩首,她神经兮兮地边小声念着自己也听不懂的经文,一边绕着香案把燃烧的符纸抛出。
她用的纸经过特制而成,乍一看与寻常黄纸无异,却是极薄。遇火燃烧会因温度升高而飞向房顶,似是鬼火般漂浮而后湮灭。
人天生就对黑暗与鬼神存畏惧之心,加上眼前一幕,连一直浑不在意的高大人也信了三分。
她将香插入香炉后重新燃起三支,递给身后的高显:“高大人,请持香三拜。”
高显满目怀疑融入沉沉黑暗中,他接过香,定下心神拜了三拜,郑重将香插入。
只见青烟袅袅,风平浪静。
高显心中嗤笑,果然只是些江湖人的小手段罢了。许敬竟真的相信她那些一番装神弄鬼的江湖技俩,难怪将那等要事泄露了出去,害他还要填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又瞥瞥那被吓疯了的未来女婿,暗骂他们一家子蠢货当真扶不起。
许敬虽一向笃信鬼神,可惜旧日都仅仅是认真拜了财神爷而已,如今悔不当初。深知自己才是最该被那女鬼愤恨的人,他有些喘不上气。
手心被冷汗浸得冰冷粘腻,许敬强压恐惧,接过池荇手中香,口中喃喃:“我也是没办法,你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