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以及一张被黑巾遮住了大半的陌生男人的面容。
再醒来时,便是李令溪了。
十五载光阴在眼前倏然而过,勾勒出这个姑娘明明波澜不起却因戛然而止而显出了几分惊心动魄的一生。
蔺夕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但男人凶煞森冷的眼神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那不由分说便直接致她于死地的狠辣更是给她留下了深入骨髓的恐惧,让未曾经历那一刻的李令溪此刻回忆起来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平复心绪后李令溪回想了一番,蔺夕的性子确实算不上有多乖巧,但来京城这几年从未与人结过死仇,偌大的承恩公府人丁繁茂,可即便是这些人里最不喜欢蔺夕的徐夫人也不至于想要杀人灭口。
她一时想不明白是何人想要蔺夕的性命,但还是将那男人的眉眼记在了心里,以便日后找到凶手查明缘由。
这是她应该为蔺夕做的。
她更不会忘记,自己毕竟不是蔺夕,要做的,远远不止这一件事。
蔺夕的记忆告诉她,她现在仍然在大衡京城,承平这个年号止于三十七年,晋王案后的第二年三月,父王的长兄、她的伯父皇太子登基为帝,次年改元延嘉,如今已经是延嘉六年的冬天。
也就是说,她重生在了七年之后,她的父兄已经过世整整七年。
日月早已更迭,七年的时间过去,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可那又如何?
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只是一桩远到应该尘封在回忆中的往事,但对于她来说,那些曾与她朝夕相处的鲜活生命就消散在前日,无数淋漓的鲜血就洒在昨天。
不管她是因何捡了一条性命得以回到这世间,既然上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就不能曳尾苟活。
她要还父兄一个清白,更要为晋王府上下冤死的所有人讨回公道。
这么一打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妙。
蔺夕巴不得被送去庄子自由自在,但她不能。
要翻这个案子,她首先必须留在京城。
只有在京城她才有机会触碰到当年的真相,才有可能找到证据证明父兄的清白。
*
公府的柴房有些偏远,吹了快一刻的冷风之后,李令溪终于被带到了徐夫人的住处春安堂。
两个婆子将她丢在前厅便退下了,那仆妇也不多说,留给她一个“马上就要你好看”的眼神径自去了后院。
李令溪蹲到厅中央燃着的炭炉前烤了一会儿火,觉得没那么冷了,便站到了一旁默默地等徐夫人过来。
厅内檀香袅袅,让人静心安神。
约莫两刻之后,后院方向传来了人声。
李令溪循声抬眼,只见方才的仆妇躬身推开厅门,满脸堆笑地引着一位穿金戴银的中年贵妇正往这边走。
那贵妇目光平静,气度雍容,面上并不见多少岁月的痕迹,只是脸色难看得很,倒也不太出乎李令溪的预料。
眼下天还没亮,昨日徐夫人为了等蔺夕回府一直等到深夜,多半是刚睡下没多久,现下又被吵醒,还一醒就又听见告状,脸色能好看才怪。
她那听说蔺夕过来淡然且毫无惊讶的神情也让李令溪更加确定,蔺夕的死应当确实与她无关。
不过看见她李令溪还是怔了一下——方才在蔺夕的记忆里未曾注意徐夫人的长相,如今见了面才觉得这位承恩公夫人竟有些眼熟。
李令溪的父亲晋王向来不结朋党,朝中三品以上的勋贵大臣没有和晋王府走得特别近的,再加上她的母亲晋王妃慕容氏在她四岁那年便过世了,晋王本就没有侧妃和侍妾,王妃过世之后又一直没有续弦,王府便一直没有主母,内宅的事都是王妃的陪嫁云鹤姑姑帮忙打理,日子一久,便更无权贵家的女眷登门。
故而李令溪见过的贵妇虽多,但除了沾亲带故的都是在宫宴上的几面之缘,她又没有记人姓氏的习惯,认人全靠对方自报家门,对承恩公府这个名头也没有印象,一时间还真对不上号。
她只好暂且搁下了回忆从前交集的念头,打算先将徐夫人应付过去再说。
来的路上她通过蔺夕的过往经历已然窥见了一些徐夫人的喜恶,这位承恩公府的当家主母明显青睐知书达礼的贵族淑女,李令溪这具身体暂时变不成贵族,不过知书达礼不是难事。
见徐夫人走近,她先行福身:“给姨母请安。”
徐夫人愣住了。
与其说是愣住,不如说是被她这个见礼的标准程度惊到了。
徐夫人见鬼一样上下打量了李令溪一番,见她身姿笔挺,站也有了站相,皱了一路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些,刚刚酝酿了一肚子准备骂她的话也暂且咽了回去,问她:“知道错了?”
李令溪自小没少惹过祸,应对长辈的经验十足,非常清楚这种时候认错的速度越快接下来的形势才会越有利,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从前是我不懂事一直让您费心,以后必定勤加束己,悉听教导,绝不再给您添麻烦,希望您能原谅我这一回。”
“说得倒好听。”徐夫人冷笑,“既然知错,为何对吴妈妈动手?你不知道她是我派去的人吗?你到底是想打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