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了墨燎的装束,从密道出关,在偏厅接见了滦平。
之前我们朝夕相处,现在同处一城,想见一面都要等待良久,有时候碰上我出去还见不着。这让我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滦平他们真的相信我在闭关写书,将子墨子的智慧用文字更精妙地阐述出来。
“这二位是?”我看到跟滦平一起来的还有两位中年人,面貌相似,约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他们身穿褐衣,皮肤粗糙,手脚粗大,是标准的劳动人民形象。虽然脸上沟壑纵横,眼角布满了深深的鱼尾纹,但是双目精光闪烁,自然有股正气。
看一个人的修养,可以从他的举手投足中判断。看一个人的人品,眼睛的确是最好的窗户。
关注之间,我已经向二人施礼,口称道:“墨之燎,拜见二位先生。”
“钜子无它!”二人很利索地起身答礼,然后方才主宾入座。
我看了一眼滦平。滦平冲我一笑,道:“夫子,此二位乃农家君子,是许子门徒。之前学生对夫子说过的。”
“然。”我揖礼道,“当时未能见客,是鄙人轻慢君子,还请贤君子不要怪罪。”
“不敢。”两人回礼如仪。
他们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许行是楚国人,后来在滕国受到了滕文公的重用。当时滕文公带着一干宗室,身穿褐衣,和许行一起下田种地。可以说农家发展的顶峰是在滕国文公执政时期。
在我蜷曲在相邦府里读书当米虫的时候,宋国灭了滕国。那时候许行已经死了,他的门徒四散,列国间再没有听说过有成气候的农家势力。
因为农家代表着广大农民的诉求,可以与墨家立足小手工工业者形成天然同盟,所以他们来找我并不奇怪。
让我疑惑的是,他们在礼节上一丝不苟,像是浸淫此道多年。
后世一直说中国是礼仪之邦,在战国时代之前,或许的确如此,但是即便春秋之世也不可能人人都能行礼如仪,充其量只能掌握礼的内涵要求罢了。就比如我们墨门之内,我作为钜子还好些,其他人都是直呼其名,从不用敬语,更不会见面分别都正儿八经地行礼。
农家门徒这么讲究礼数么?
“在下陈相,这是舍弟陈辛。”看上去更苍老一些的中年人道,“多谢钜子拨冗以见。”
“孤陋之人,敢问二位先生今日至此有何赐教?”我问道。
陈辛看了看滦平。滦平道:“夫子,当日夫子要我等着手研发的曲辕犁,已经制成了。”
“哦。”我表面上并不激动,内心中却难免翻腾。曲辕犁这东西真是那么没有技术含量么?我已经做好了十年的漫长周期,你们这就给我搞定了?
“效果如何?”我追问了一句。
“日耕倍之!”滦平有些激动,他知道我没有下地干过活,不厌其烦地从头给我解释起之前耒耜耕地。
那是农民手把耒耜柄,脚踏刃部,把锋刃刺入土中,向外挑拨,把一块土掘起来。耕地就是把土一块一块地挨次掘起来,耕作的人需要掘一块,退一步。这种后退间歇的耕地方法,用力多而效果差。
有些小康之家和富裕农民,数代之前就有用牛耕犁地。现在的牛耕有双牛单辕犁,也有单牛双辕犁,唯一的共同特点就是犁辕是直的。也就是我所知道的直辕犁。
滦平说的日耕倍之,指的就是曲辕犁比直辕犁的效率提高了一倍。
“陈相陈辛二夫子常年在田中耕地,于农事了如指掌。”滦平道,“弟子先学了耒耜,又学了牛犁,隐约有了些感悟,便画了施力作用图。”滦平说着,从身边的木函中取出一卷纸图,走到我面前毕恭毕敬地展开给我看。
那是一幅很形象的力学指示图。最上面是使用耒耜时力的方向,其次是直辕犁犁刃的作用力方向。最后一张图看得我手上一抖,正是我在历史课本插画里见过的曲辕犁。犁辕由直的改为上曲,套上牛之后犁刃呈一个角度倾斜,将向前、向下的两个力形成一个斜下向的合力。
就是这个!
我抚了抚滦平的背脊,道:“就是如此!”
“呵呵,”滦平笑着回道自己位置上,“夫子当日说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十年,若是没有二位陈氏夫子相助,或许十年都做不出来。”
我有些疑惑。运用基础的物理知识不是已经解决问题了?滦平随即告诉了我曲辕犁的技术难点——曲率。
曲率这个概念尽管我没有讲过,但是日常生活中就能观察到,并不算深奥。问题在于曲率的计算……对此我只能抱歉,哥高考加试的是历史,文科生的高考数学卷是没有微积分的。曲率的计算貌似就是涉及微分什么的。别说是我没学过微积分,就连我老老实实上课听讲,每天回家做三套模拟考卷的高中数学,现在都很难再回忆起来什么。
立体几何还能画画辅助线。至于解析几何之类的,也就是记得名词罢了。
难道你们三个逆天的魂淡顺便发明了微积分?
“若是犁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