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风雨一般都是在晚上,天一亮就会云开风退,偶尔白天刮风下雨那就能算异数了。仔细想想这才是自然生态,阴阳之气交升。后世那种习以为常的变幻天气,大多是工业发展对自然造成的破坏。道家门人重自然,轻人情,像现在这样十室九空诸侯混战似乎对自然而言是件大好事。老子不也说小国寡民才是理想的社会形态么?
不知不觉中,我又皱起了眉头。师父不会让我做违背“道”理的事,为什么这次会把我推向风口浪尖来红尘辗转反侧沉沦堕落呢?
想太多也没用!
我再次回到席上,拉上薄被,希望能够做个好梦,换换心情,哪怕是当看场电影都好。只是最近真的风不调雨不顺,我刚躺下去没多久就被冯实叫醒了。
“主公,秦国大军开拔了。”冯实的声音平静淡定,好像再大的问题我都能解决。
也是从他的信任里,我重新获得了力量,从床上跳了起来,追问更加多的细节情况。哪一天从哪里开拔,行军速度如何,所带辎重如何……这些都必须沿途打探,实时通报。我为此特意开辟了一间敞亮的房间,专门用来标识情报,屏除外人,当做临时作战室使用。
秦国大军开拔出来之后就很难安排奸细。在很漫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军队的组成都是以同村同乡为基础,互相之间口音相近,甚至彼此熟知。要想在成建制的敌军之中安排细作实在是难如登天。不过我还是可以从秦军沿途的物价上看出端倪,二十万大军是不可能不吃饭买菜的。
我让冯实通知赵牧过来,在作战室中给他讲解大军行进路线的选择。这是看上去很简单,但二十万大军和二十人出游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在选哪条路走得更快,一要看路况,二要看沿途的补给点,三要看可能遭遇的袭击。现在函谷关有一半在魏国手里,魏国又已经列明车马跟韩国结成攻守同盟。所以秦军只能从武关出发,借道楚国北上新城。
“夫子,秦军会不会直接攻打宜阳?”赵牧担忧道,“攻打宜阳之后可以顺势攻打洛阳,这不是秦国的目的所在么?”
我轻轻在洛阳那个圈上点了点,道:“秦国问鼎周国并不是目的。你要知道秦国现在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是什么?”
“其一,武遂之地在魏国。”我道,“秦国在西河之地就必须日夜陈兵十万以自保。”
赵牧微微点了点头。
“其二就是函谷关在韩魏之手。那是秦国大门,落入他人之手岂能安枕?”
“那不是更要打下宜阳么?”赵牧的脑子钻在宜阳那个坑里出不来。
我只好耐心道:“十年前,秦国国内有两位大谋略者,名为樗里疾,秦人称‘智则樗子’意思就是他的智术天下第一。还有一位名叫公孙衍,受封为魏国犀首君,当时已经出奔秦国为相。”我缓缓对赵牧道,“两人共同推荐了一位大贤,名叫甘茂。此人也是天下难得的国士之材。”
赵牧听得很认真,正用力记住这三位大人物的名号。我记得甘茂的故事后来还被拍成了电视剧,成为了一个慈爱可亲的老爷爷。实际上甘茂却不是什么仁善之辈。秦王当时以甘茂为大将军,从函谷关出郩塞,攻打韩国宜阳。当时秦军的战斗力比之现在更强,甘茂以十万秦军攻打宜阳三万守军,打了一年方才打下来。
“而且你要注意秦军的出兵路线。”我用指甲在地图上从函谷关画了一条线到宜阳,“都在洛水之阳,所以地利上秦军并不吃亏。而如今白起是从南面过来,必须渡过洛水才能攻打宜阳,已经吃了很大的亏。别说守城,就是洛水天堑都可以守上一年半载。”
现在这个时代要造一座桥,哪怕是浮桥都不是简单的事,渡水作战历来是对兵家的大考验。渡之前要准备物资装备,准备好了物资之后要确保天气、敌情都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过河。前军到了对岸,中军还在河中央,这时候最容易被人半渡而击,一旦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就算是白起那样的名将都不可能逃脱战败的结局。
赵牧恍然大悟一般。
我对着地图也有了一些感悟,听任自己内心中的声音,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形。这个弧形以伊阙为原点,过洛阳,北上安邑……这样就可以将整个河东之地囊括在手。到时候无论是西河之地还是函谷关,都可以出兵东进,与白起这支偏师里应外合两面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