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况且一个半月前,她在宫里宫外,也曾经是传说的宠极一时的妃子,知道,也是正常的。
如此想来,湘灵就忍不住多看了男子几眼。
身上的衣服是专门入贡的料子,上面的暗花纹,裁剪的样式,一例都是宫里的。手上一串檀香木的珠子,看似简单,却香气逼人,月光之下,能隐约看到十八罗汉的雕刻,各个活灵活现,如有神光护体。
再有脸上的面具,脚下的鞋子上绣着的花样,无处不显示着他与众不同的尊贵身份。定然是王公贵族无疑。
“你怎么这么看我?”
男子好似觉察到湘灵正透过盆里晃荡着的水面看他,凑近了水面,蹲在上面照着自己的脸和湘灵的脸,看着里面她的眼睛问她。
“没什么。”
湘灵躲了躲,淡淡的笑起来。她也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看着个男人?
“我好看么?”
男子于是更加笑的好看,蹲在那里干脆仰起头问她,白希的面庞,在月光下越发细腻的肌肤,让湘灵更加深了判断。
“我又看不到你的脸,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过去,御花园里,皇后娘娘摆宴席,我这里只有臭味。”
湘灵歪着头看看他,又低头准备继续洗衣服,一双手却不偏不倚的,被那男子握住了。
“你的手真凉,凉的让人心疼。”
这一句,不那么孩子气了,不那么稚嫩了。带着一点点调笑和好似真的心疼的味道,看着她的时候她看不清他眼睛,却觉察到他调戏的意思,竟而生气了。
“这是做什么!”
湘灵一惊,慌忙把颤抖的手抽回来,站起来就想离开,谁知站的猛了,一阵血涌上来,几乎昏厥过去。
“小心!”
她不知那男子的动作竟这么快,她倒下的地方是身后,睁着眼睛看清他时,却已经在他怀里稳稳的缩着。
“你得休息。”
男子语重心长的一句,放她坐下。纵然看不到他的脸,可语气之中的担忧,让湘灵竟然又气消了,心里暖暖的,虽然带着微微的疼,。
“我还要洗衣服。”
湘灵倔着。不管这男子是不是皇后的人,与她是无关的,也不可能救她出去。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活下去。况且,他若真是皇后的人,肯定是要害她的。
她摆脱开男子的怀抱坐下来,敲打着盆里的衣服。
“你怎么还不走?”
她洗了一阵,男子还在那里坐着,看她,没有生气的意思。
“你好像忽然不高兴了。”
男子委屈的声音,让湘灵想象着他面具下楚楚可怜的脸。
“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湘灵看到了,缓缓的垂下头,却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在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洗干净放在阳台上的一只碗,倒了半碗水过来,递给男子。
男子接了,不解的放在唇边喝了一口,却差点吐出来。这水冰凉不说,还那么苦涩,简直比他在干旱地方喝到的水还苦。
“你知道了,这里连水都是苦的。所以,这不是你呆的地方,走吧。”
她赌气似的坐下来。
进了宫里,她知道自己就是进了地狱,用尽一切办法的妥协、抗争,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可这时候,却忽然出来这样一个人,忽然把一种她从来没想过的希望带过来,那就是她也想活着,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甚至于,好好的活着。
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宫廷是地狱,她能保住云溪,便是上天的恩赐。也算是报了云溪娘照顾自己那些年的恩情。
男子放下碗,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确实闯入了不该进入的地方,那地方是她心里最伤最痛的地方。
“你好像,都没有想过活下来?”
他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
湘灵诧异,回头,看着男子,从来没有那个人,一句话,一个眼神,竟然就进了她心里。
“湘灵的命贱,活着,死了,都没关系。”
她站着,回答的时候声音的深处颤抖着,如鲠在喉,僵硬刻板。
“那你为什么这么努力,死还不容易,从井里跳下去,就死了,还免得在这里受罪。”
他却好像故意气她,冷冷的,也那么生硬的冒出一句。与刚刚的温情如水,天差地别。
是,她知道,她知道跳下去死了,她就不用再受罪,不用再害怕。可是云溪怎么办?
湘灵从来不觉得她活着有什么希望,娘死之后,她活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娘说过,人活着,得知道报恩。
可其实,她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活下来。从前,为了娘的那句话,她想报恩那个埋葬了娘的人,她想报恩养了自己的舅舅舅母,她想报恩照顾她的云溪的娘。现在,葬娘的人的恩,她抱不了,舅舅舅母的养育之恩,她报了。只剩下云溪的娘,所以为了让云溪摆脱这里,她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