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没有肉体碰撞的紧张对峙,冲突隐藏在彼此的言语中针锋相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来自异国大贵族家的私生子齐亦,深邃的褐色眼眸中流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
若去看他的长相,稍显稚嫩的脸庞会让人不禁以不谙世事来评价他。那是一张没有被岁月侵蚀的、看不到皱纹与虚伪的脸,黄皮肤黑头发构成了“含蓄内敛”这样的第一印象,而躯干之下热烈跳动着的红色心脏则支配着这具年轻的肉体以一种充满活力又略显压抑的姿态行走着。
这是一种肩负着某种沉重导致的虚弱感,笼罩着面前这个深沉的少年,某种程度上倒是和自己有几分倔强的相似。
狡猾与虚伪,这是他们弗兰斯特人对修伦人的普遍印象,就好比对特雷西人的“野蛮粗暴”与莫埃人的“胆小无用”一般,在他或者说他们看来,外族人都是不值得高看一眼的,只不过无耻地同自己分享了“人类”这样一个称呼。
傲慢与偏见或许是其他三族对身材修长长相秀美的弗兰斯特人的唯一评价,就“普遍性”与“同仇敌忾”来说,三族人对弗兰斯特人的厌恶或许便是其一或者唯一。
阿斯卡·奎因的思绪在短时间内飘过万千,长久以来的挣扎求生让他已经养成了凡事细心算计的习惯,对他来说利益的大小便是自己行动的唯一准则。
此刻的他,面临着来自齐亦的友好威胁,掩盖在对方听起来诚恳话语下的赤裸本意不过是要么合作要么等死。
然而在他心底有着根深蒂固的思想左右着他,那就是活着是为了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是为了向这个世界复仇。这是他活着的理由及意义。合作如果意味着放弃这些,那么他的生命便成了一种失去意义的苟延残喘。
人为什么而活呢?
就像曾经巴菲特询问齐亦一般,每个人或许都会面临这样的疑问。
只是齐亦的回答并非深深扎根自己心中的信念,在巴菲特询问起这个充斥着哲思的问题之前,他从未想过人究竟为什么而活。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在很早很早,很多年以前,便明晰在了阿斯卡的心底:人为了证明自己而活,为了证明自己所遭受的不公与偏见全是错误的,无耻的,可笑的。
漫长岁月间,人类学会了驯服其他生物,学会了控制自然间的力量,学会了用铁器武装自己,学会了战争学会了阴谋学会了集合这些力量进行征服、统治、压迫。人类——尽管长相不同但却同样有着思维与交流能力的各个种族的人们,时至今日,已经习惯于将自己置于国家的统治机器之中,再套上教条的枷锁,成为一个坚固牢笼中不断卖力的小白鼠。
秩序、法律、准则、规范、条约..这些用来限制人类的行为的东西可以将人类的力量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也可以变相地将反抗的力量也予以剥夺。而这些被圣洁教条的执事者称作充满仁爱与公正的枷锁,已经变成了带着刀刃的项圈套在了每一个人的脖子上,乱动的代价就是“死有余辜”——不反抗就不会死,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于是这种压迫产生的压抑便转变成了对像自己这样的私生子的嘲讽与轻蔑,藉此找到一丝凌驾别人之上的快感。这是一种懦弱者用来麻痹自己的安慰剂,到头来,尽管这些人看上去衣食无忧风光无限,但终究是教条枷锁下的一只待死的老鼠。
但自己绝不会做这样的老鼠,更不会做被其他老鼠践踏的老鼠。他有着狂热到近乎变态的尊严,或者说尊严的被践踏导致了他的变态。
他看着眼前的对手,那份友好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不可避免地充斥着利用的成分。然而他对齐亦的回答只有简短几个字:我同意。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连齐亦都略显吃惊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桀骜的人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他再次看着眼前这个叫做阿斯卡的美丽男人,那带着一丝轻佻笑意的脸庞似乎透着一股阴谋与捉弄的意味,但这些却不能成为一种质疑脱口而出。选择信任或者不信任似乎都要付出代价,既然如此,他宁愿选择信任。
他的脸上露出友善的笑容,举起酒杯和银骑士共饮一杯,随后携着银骑士来到众人面前,向所有人宣布着他的加入:从今天起,阿斯卡·奎因便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人群中传出呼声,那是来自背刺团员们的欢迎,他们并不知道银骑士究竟是什么身份,更不会知道他曾经是齐亦的敌人。相比之下,拜因和格尔菲斯则显得平静许多,特别是拜因,隐约透着一丝不悦,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抽搐的嘴角在他那张奇异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银骑士向周围的人微笑点头致意。那轻挑的嘴角让拜因觉得虚伪又扭曲,厌恶感更加强烈的从心中升起,只得别过头去龇着牙让自己冷静一下。
晚宴随之继续。似乎是解下心头重负一般,齐亦显得颇为开心,不知不觉酒气便蔓上了他的脸颊,飘忽的醉意也拉坠着自己的身体每一个细胞,使他感到昏昏欲睡。
不远处是荡漾着月色的水池,潾潾波光轻微闪耀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