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六年。长安城本來只有两件供人们茶余饭后付诸笑谈中的逸事。一件是太子李瑛选妃。另外一件是郑国夫人的寿诞。也就是最受天子宠幸的武惠妃之生母杨氏的生日。整个长安城的权贵都趋之若鹜。借着登门贺寿的机会。极尽巴结和阿谀奉承之能事。
因为蝴蝶扇动了翅膀。从安西传來的两个不同版本的异域传奇故事。给长安人的生活增添了更多的戏剧化和喜庆的色彩。此两版故事愈演愈烈。各说纷纭。其刮起的一股劲风。大有掩盖其它盛事风头的趋势。
长安城里。太子选妃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此事已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倒是郑国夫人的寿宴被权贵们惦记得紧。与普通百姓相比。这些权贵更关心的是这个难得的机会。而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谈资。
权贵的大门不常开。一旦打开就意味着有大事。或者有贵客來访。今天一早。武氏府邸的沉重漆黑的木门就打开了。十数名家仆一身光鲜。笑容可掬地站在大门前两侧。好像是在欢迎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到來。府邸里一片红色的海洋。阖府上下都洋溢着一身喜庆之色。
今天。是武氏家主之母杨氏的五十大寿。很可能皇上和惠妃都要亲临祝贺。更遑论其他的达官贵人了。最重要的是。家主还派发了丰厚的奖赏给各个下人。曰为同乐。
朱雀大街上。一辆马车正向北驰行。从马车的装饰看。应该是一个中等级别朝官的座驾。
车内。一名五十岁出头的老人。嗯。是老了。或许是常年的劳累。饱经风霜。皱纹已经早早地爬上了他曾经俊朗的脸额上。随着他皱眉静思。额头上深褶的皱纹弥加显著。在数条纹路之间。似乎隐藏着他不足为人道的的人生波折。
“连城。不用着急。我们不会迟到的。”
在老人对面。一名优雅的美妇人试图用温言抚平老人额头上的皱纹。在妇人的身边还紧紧地挨坐着一名一身淡红的小娘。貌美异常。扑闪着一双可爱无敌的眼睛盯着老人。欲言又止。
老人來自闻喜裴家。名光庭。字连城。名将裴行俭之子。现官居兵部侍郎。
由于这些年來边疆烽烟四起。连兵部尚书都亲往河西节度。主持与吐蕃的战事。身处兵部的他被繁重的军务压迫得快要抬不起腰。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挤不出來。若非是妻伯娘的诞寿。碍于夫人的面子无法推却。他还真是不想凑那热闹。这不。刚刚抛下手中的军务就急匆匆地赶回家与夫人汇合。再前往北城区的武家府邸。
裴光庭的夫人武氏是武三思的女儿。而郑国夫人则是武攸止的正妻。两武同为武则天的侄子。礼制上。裴光庭应该称郑国夫人为伯娘。
“夫人不知。昨天兵部尚书。河西节度。又來催函了。一堆琐事不得处理。为夫烦忧而已。”
裴光庭苦笑连连。
武氏埋怨道:“就算你完美地完成手上的事务。可若得罪了惠妃。恐怕你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
裴光庭沒有发作。只是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说的甚是。”
裴光庭曾经因为母亲是武则天的近侍而受过重用。后來却因为是武三思的女婿。官途受到沉重的打击。直到开元初才擢升回京。任职兵部郎中。熬了十数年好不容易才混到个四品侍郎。
“礼数是否已经周全。”裴光庭向武氏询问。
武氏说道:“早准备妥当了。”
裴光庭满意地点点头。转头望向夫人身边小娘。慈祥地笑道:“若兮小娘呢。有沒有准备好给伯祖娘的礼物。”
“她。”武氏的声音带点怨气。似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小娘差点沒闹出大祸。”
“哦。何事。”
裴光庭的眉头有恢复褶皱的状态的苗头。盯着小娘。双眼透出一丝严厉之色。
武氏身边的小娘赶紧将头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裴光庭的眼神。
武氏嗔怒地抓起身旁小娘的玉手。叹气道:“我们的若兮小娘什么都好。长得又好看。就是这双手。偏偏连个刺绣都做不來。”
武氏顿了顿。拍着小娘的手继续道:“前些日子。让小娘亲自绣一件披帛。准备以此送与伯娘的。可是沒有料到。这小娘居然偷奸耍滑。前两日寻机跑到西市去买了一件顶替。幸好我仔细瞧了。不然。到时候被别人发现不是本地的物品。我们裴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你。”裴光庭气得嘴巴在抖。“尽会添乱。”
数个儿女当中。裴光庭最疼爱这个小女儿了。裴若兮是他回长安任官之后才生的女儿。自小就出落得非常的标致。越看越喜爱。说是掌上明珠一点都不为过。
武氏笑着埋怨道:“还不是你宠溺造成的。责骂她还不如自行反省。”
裴光庭道:“好。都是我的错。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得赶快给小娘寻个好夫家了。”
武氏说道:“夫郎说的甚是。若兮今年十三了。先订个亲。过两年就可以出嫁。”
“阿母。不要。才不要。若兮还小。还要侍候在阿父和阿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