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日夜晚收束于一个激昂齐奏的强音符。李家明对下半场的兴趣显然大于上半场,我们一边随着人流往前一点点向出口挪动,一边交流听后感言。“有一段转调的旋律,”李家明说,“就是哒哒哒滴滴哒哒这样的,”他嘴里哼唱起来,在空中比划着手中折成一条的节目单,“那一段把我伤心到了。我好像看见了英雄将死,狂野激烈的怒号中又带着灯尽油枯的哀鸣。不过我也只是个门外汉,”他挠挠头,“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错。”
那一刻我眼里应该有惊喜之色。“你很有灵性诶!”我很是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其实音乐的魅力便是如此,她是留给观者想象空间最丰富的艺术。每一次想象,都是一次基于个人体验的再创作,都是作曲家与每一个独特的灵魂跨越时间空间的深度链接。你的感受也很敏锐,一点也不像门外汉,”我好奇地问,“你之前难道学过乐器?”
李家明点点头,“我小时候学了好几年钢琴,”又无奈地笑笑,“拿到十级证书之后就几乎没怎么练了。这样的大型交响乐会,还是第一次来。”
我又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已经很好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大笑起来,“其实我也是半吊子,没比你专业多少,只是跟着他们听多了,会吹一两嘴。”他又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俯身凑近我的耳畔,“其实我还是第一次来北都音乐厅。”
我瞠目结舌,不会吧阿sir,北都音乐厅作为这个城市最著名的景点之一,没进来过也至少在外面兜过两圈吧?我以为这是来北都旅游必打卡的一件事,可是李家明却摇头说真没来过,连旅游的时候都没来过。“实话实说,我合理怀疑这座城市你去过的地方比我还多。”“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了现在。”“所以今天谢谢小朋友带我来开眼界啦!”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做了个鬼脸。
远远地便见李锐的女朋友在三号门跟前朝我招手。我俩走过去,见李锐一脸苦相地刷新着手机。“没了。”什么没了?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票,没了。”
我再次瞠目结舌:“啊?怎么可能?”
北都和渡江之间的城际班次多得像公交车,之前都是闭着眼睛买也有票回去。
“可能明天是周末吧,人流量太大了。”李锐一脸绝望与抓狂,“我俩明天还要考六级呢。”
短短时间内我瞠目结舌乘以三。不会吧阿sir,你俩怎么敢的,考试前一天还敢跑出来听音乐会?!我知道Richard Johnson执棒大过天,但再大的天也禁不住塌啊!无故缺考禁考一年的啊喂!
李家明也扶额表示有被雷到,他推了推我的手臂:“你不会明天也要考吧。”怎么可能!我拼命摇头,“不不不我六级早过了。”学业为上,我还是知点轻重的。
旁观者清,他倒很快冷静下来。“如果今晚的票买不到的话,买明天一早最早的回去。”
李锐垂头丧气道:“也只能这样了。我再买个抢票包试试。”他一边点击一边问我要身份证号,“你同学回去吗?”
我看了李家明一眼。他眉头微微蹙起,专注于抢票助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微微摇头:“不用,他就在北都。”
李锐女朋友痛定思痛:“今晚找个地方落脚通宵K书,我去看看房间——啊,现在这个点,全没了,订房也来不及了。”
我急得晕头转向,手指不断在几个APP间切换,脑袋像灌了一盅浆糊。只听李家明道,“我有个师妹是渡江人,现在只能碰碰运气了。看看她今晚开不开车回去过周末。”这话让李锐两人燃起了一丝希望,几乎是一致地抬起头来望向李家明。我隐隐约约猜到他说的是谁,并不言语。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麻烦人家了。
“喂,小芝。是我。”
“你今晚回渡江吗?我朋友今天来北都玩,没来得及买到回去的票。想问问你方不方便捎一捎——啊,已经回去了啊。”我看见李锐他们眼里刚闪现出来的一点希望的光又黯淡下去。“噢,没事没事,麻烦你了哈。”李家明挂了电话,无奈地耸耸肩。
李锐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嗨没事,大不了我们在南站熬一晚上,等明天最早的车呗。”我想到火车站人流混杂,不免有些害怕地扯住李家明的衣角,心底寻思比起在火车站待一个晚上,还不如跟他回荆大找个通宵自习室待着。
我求助般的目光又看向李家明,只见他眉头微蹙,道:“不行,那样太不安全了。”我以为他会让我跟他走,各家管好各家的花,似乎是很正常的局面。然而他说:“你们仨现在赶紧去南站,直接刷身份证看看能不能赶上最后一班车。跟乘务员说你们有急事今晚必须回去,先上车再补票。”我还没想明白,李锐的女朋友便一拍脑袋:“啊对对!我听我同学说过,好像是有这么个隐藏操作,反正车上站的地儿多得很。”
来不及多想,我们只能先试一试。去南站要从1号线换乘4号线,李家明回荆大也要从1号线换乘4号线,只不过是4号线的另一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