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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矿上来了大学生(1 / 2)

章云在矿上开车已经一年多了。

他不是个体运输户,开的车虽然是自家的,但已经加入了矿场的车队,车头打上了总厂的名号——“利华白泥厂”,因此永远只是在矿上折腾日子。他是特殊的,矿上只有他开着私车,别人都是“净身入户”。这里原先是有不少私车的,据说最多的时候有十三四辆,因此另外编成了一个私车队。章云刚到这里的时候,这一队里也还有七辆私车。但不出一年,别的司机全撤走了,只剩下章云一个。

那他们现在都做了什么打算呢?都还干着开车的营生吗?几乎没有了。章云听说,他们当中多数都把车折卖了,得了一些钱,或是做点小买卖,或是慢慢花散了,现在要挣扎着谋求生计了。余下的一些,虽然车还在,但无奈行情很坏,往往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又不甘心把车贱卖了。总之无论是谁,都过得不好。

开车的行情着实不好了。油价高、路费贵不说,生意还极少,行业的大环境与十几二十年前完全不能比了。说起这个,章云绝不会陌生的,他父亲是本地个体运输业的老行尊,开了三十年车,经历过该行业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黄金时期,几年前才因为年纪大而不做了。那时候,就算没有本钱,但只要有胆量和魄力借钱或者贷款买辆“大东风”,再勤勤恳恳地干,不出三年就能回本,甚至发家致富了。总之,那时候开车是个绝对理想的活。但现在不同了,该盖的房子都盖完了,开车这一行的命运是与建筑业紧紧相连的,它随着T市建设事业的推进而兴起,旺盛,并最终不可避免地,衰落下去了。二十年前,一个公道的个体运输户,一天能有七八趟车可走。可是到了今天,也许一趟也没有了。个体运输户最怕开不了工,如果运气不好,一年到头揽不到几宗活儿,那就完蛋了。对于T市的“开车佬”来说,这几年来,只有矿场上天天有工可开。

不过,天天开工也够吓人。在利华白泥厂,章云所谋生的这个矿区上,一年下来,老板只在春节期间给工人们放六天假。周末别提了,连中秋节、清明节这样重要的传统节日,矿上也不会有半天假的。其实容易理解,矿场是一个可以挖钱的地方,老板只想天天挖钱,哪有愿意停手的?要不是怕人全跑了,恐怕老板春节也不愿放假的。对于工人来说,几乎整整一年像矿场上的原料传输带一样持续工作简直要把人逼疯。工作强度极大,工作内容又无比枯燥。在别处也就罢了,偏偏是在矿场这样的破地儿,从早到晚,泥里来泥里去的,跟种田差不多。工资也确实稳定——稳定的不多,像章云这样开着自家车的每个月才领三千八,矿场车队的就更少了,只有三千三,考虑到工作的辛苦程度,这钱真是少得可怜。这么说来,章云那车队里的司机一个一个撤走就不足为奇了,就是另一个车队,人员也是常常更新。

不是他们吃不了苦,开车的谁怕吃苦,别说四五十岁、开车久了的那一辈,就是那些二十岁出头,刚入行没几年的,也没一个是“软脚货”的。可这儿实在太苦了,钱不多,又是拿命赌博的活——开车危险,在矿场上开车更是危险,超载往往好几倍的泥头车在矿坑爬上爬下,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从上面连人带车翻下来,一条命就这么交代给底下这挖不尽的烂泥了。

听说,几年前隔壁一个矿场就有个年轻后生在卸车的时候错踩油门,从二三十米高的土山上和车一起打着跟斗翻下来,差点就一命呜呼。黑心的老板不过拿了六七万块就把他私下打发了,那小伙也没死死纠缠,带着治不好的一身残疾走了。

“妈的,留在这里早晚都得死掉,我再也受不了了”,章云他们车队里每个人撤走时,那表情复杂的嘴脸,似乎都表达了这么一种意思。

没走的人都是硬货,像这块大石头。章云站在矿坑边上看底下的时候,常常拿脚上那双白胶鞋磕踢着脚下的一块大石头。硬货,它耐磕耐踢,日晒雨淋、尘扑泥打的更不算什么,无论多久它都不挪窝,不挪地儿。石头的命,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对于生活,它早已没有感觉了。

留下来的人似乎都是这样。运输车队里其余的十几个“开车佬”、在坑底下开挖掘机和推土机的几个司机以及矿区机修间的机修工,甚至矿区小食堂里的婶娘们,无不是这么一类肖像:枯黄的头发、泥灰色的脸、无神的眼、像凸生的树根似的硬挺的鼻梁、干涩的唇、紧闭的嘴。几乎看不到他们的牙齿,因为他们几乎不笑,总是死板着脸。

真是硬货,像那块石头。

只有偶尔在下班时,章云才会看到他们当中几个较为年轻的后生,咧着嘴说几句不干不净的玩笑话。

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在他们说起章云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难得的笑容。“喂,大学生……”,同时伴着一点暴露出几个牙齿的笑。在章云刚来的时候,他们总是这样的。

刚来的时候,他们总是叫章云大学生,甚至当着章云的面也这么叫,“喏,大学生……”“嗱,大学生”。在这里,章云知道这么个称呼绝对不是礼貌的,里面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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