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叶嘉宁记得这种异兽叫做贰负,是古代传说当中的神,喜杀戮。 第二眼再仔细看,才发现它并非盘旋在棍上,那根“竖棍”其实是一把利刃,由上而下洞穿它的身体,将它残忍地钉在那里。 她参观这些的时候,霍沉一直安静地待在一旁,没有阻止她往前,也没有做任何解释,把空间和时间留给她自己。 作品往往是作者内心映像的投射,他在将他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内心世界,摊开来给她看。 - 从霍沉有记忆起,他就住在这栋房子里,他有一个优雅美丽的母亲,出身于显赫家庭,家中独女,从小便被送到国外学艺术,她热爱油画,和霍森的结识就发生在一场油画展上。 他还有一个英俊杰出的父亲,霍森在商业上的才能毋庸置疑,岳父一家过世之后,他整合了两家资源,在极短时间内实现商业版图的急速扩张,巅峰时期霍氏集团的税收曾占据宜港半壁江山。 人人敬重,尊称他一声霍爷,没人知道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事。 霍沉从小厌恶绳子,和一切相似的东西,在他尚不理解原因的时候就本能地厌恶着。偶尔他会看到那些东西捆绑在他的母亲身上,缠绕在她脖颈上,寸寸收紧 , 让她濒临窒息。 他看见过很多次, 在还懵懂无知的年纪里,直到那一次绳子没有及时松开,他看着她无力地挣扎,看着那张总是温柔的脸从惊惶痛苦到狰狞可怖,她凝望着他,眼睛里盛满泪水、苦痛、绝望的求救,那些五岁孩童所不能承受的沉重内容变成日复一日走不出的梦魇。 毁掉一个孩子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当着他的面折辱、伤害他的母亲。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的世界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一起被击垮了。 她的死所有人都讳莫如深,葬礼办得极度低调,只有少数亲朋出席,他声嘶力竭地告诉每一个人,是爸爸杀了妈妈,他们推开他,晦气地说:“都是她自愿的,那种事怪得了谁。” 不是的。 她不是自愿。 他看到过她身上的伤痕,她慌忙拉下袖子遮掩,那一瞬间情不自禁的落泪,让霍沉始终相信她是非自愿的。 事后对外宣称病逝,自杀的传言却甚嚣尘上,只有他知道不是那样。 她的死只让霍森消沉了一段时间,那之后他开始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在这栋房子里放浪形骸,从来不避尚且幼小的霍沉。他很“专一”,每次只有一个,如果女人足够讨他喜欢,也许会多持续一段时间,但最终,那些人都以同样的方式蒙着白布离开这座房子。 那些时候霍沉总会躲进地下室,那个阴暗封闭的地方,用刻刀在墙上机械地划下一道道痕迹。 这栋房子承载着他最肮脏痛苦的记忆,同时也将他困在这里,门外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抵触接近。 直到穿着白裙子的叶嘉宁走进这座庄园,推开那扇门,站在楼梯下面,仰着漂亮的脸对他说:“你好。” 他会在她来的时候走出那扇门,帮她扶着梯子摘樱桃,等她离开之后走回去,然后等着她下次到来。 他从不邀请她进来玩,也不邀请她去自己的地下室,可那天他被霍森带回来的女人碰了一下,那只手涂着颜色鲜艳的指甲油,他反应激烈,躲进地下室便发起高烧,打扫的佣人误锁了门,把他关在里面三天。 烧得神志不清,混混沌沌间听见她叫他的名字,跟他说:“霍沉,你不要死。你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了。” 他睁开眼,真的看到她。 - 叶嘉宁在那座被钉住的贰负前停留许久,她试着去感受,就像去看展时安静地站在作品面前,感受霍沉在雕刻它的时候怀抱怎样的心情,或者想传达什么。 这很难,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很难被其他人完全地理解,这也是艺术家之所以独特的地方。 这里的雕塑也不全是如此,还有一些抽象而奇特的几何形状,经过切割、打磨的木头、石膏或漆器,总是出乎叶嘉宁意料的神奇想法,富有天马行空的创造力,作为艺术品展出一定很受欢迎。 叶嘉宁一路往里走,在一座乍一眼看不出是什么的雕塑前停下。 它有着人一样佝偻的身体,却没有 五官和四肢,与其说是人,更像是从泥潭里爬起来的一滩近似人形的烂泥,在沉重地向前行走。 “你有没有想过办展?” 她忽然转身,霍沉靠坐在墙边的工具台,长腿踩地,手里转着一只木柄的平口刻刀,看着散漫又懒,实则是揭榜前的考生,刑场等待宣判的囚犯,神思不属。 他垂下眼,有些后悔带她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