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半步瞄上他藏于衣领下的香水瓶。
“我说怎么一直能闻到黄兰和丁香味,原来是你这发出来的。毕竟现在已经过了花期呢,白天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地上堆了好多烂花腐叶。”
听着她惋惜,霍子骥不自觉瞟向落地窗。
暴雨已停,屋外又是星月交辉。
相比厅中主客间觥筹交错,阔步高谈的氛围,霍子晏一人倚着石栏,几乎要与整座喧闹宅邸割裂,格格不入。
心绪不宁,精力集中于脑内各种混乱的想法,当他听见怀表打开的咔哒声,他才意识到有人靠近。
僵硬而机械转身,他因来者神似碧蓝珠宝的双目晃了晃神,情不自禁开口。
“莱特”
定神再看,他低头慌忙改口。
“林先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您来了。”
男人将表盖关合,冷若冰霜的脸给人以无形的庞大压力,但他却说出令霍子晏诧异抬眼的话。
“你刚才似乎把我认成了谁,这很少见。毕竟过去唯一称得上与相像的人,早就不在了。”
“那人是您的谁呢不、我就是随口问问,请您不要在意。”
霍子晏下意识追问,随后扶额为自己混沌的脑袋懊恼。可男人并未即刻回复他,转而面向石栏,眺望起庄园景色。
初秋将至,院内多数花卉开始凋零,那些未被清理的花瓣果实落在地面,腐烂,分解,弥散成一种离奇的不幸味道。
或许多数人都本能抗拒与死亡有关的一切,以免联想到自身必定的终局,连这腐朽气息都难以忍受。
可他却听见身边的林威廉,深深吸气,并吐出低沉话语。
“一个女人。”
“对我而言,是这世上最重要,最应该去守护的女人。”
霍子晏心下一惊,眼睛乱瞟扫过男人置于石栏上的双手。
林威廉手里不知何时握着副项链,铜质表面暗沉很难再反光。他没出声,对方却开始问起他来。
“我曾有幸,在海勒姆学区画展上得见你的作品,技法虽有不少瑕疵,但意境主题尚可。那是你自己完成的”
“是、是的,先生,戴花帽的女人,她其实是我母亲。我以她为模特。只不过她很早就不在了。”
“是么,我感到抱歉。突然失去她,你一定很不好过。”
话并未明说,可霍子晏心里清楚,他自己这些年过得怎样。尤其是当他开始与莱特交往后,他才逐步意识到自己犹如夹缝生存,行走绳索般麻木且困顿的人生。
他敢向霍昭龙发怒,斥责质问,却依然做不了什么,更无法撼动那座大山。
“我现在上年纪了,记性不太好,请别介意我再多嘴问一句,你总共有几个兄弟姐妹来着”
“两个,先生。不,如果真要说的话,其实是三个”,霍子晏不由得叹道,“即便,那一个下落不明很久了。即便别人都不肯承认。哪怕是我们父亲,那个只负责让我们出生的男人。”
林威廉沉默,觑一眼霍子晏颓然无神的脸。
“你跟你父亲,不太像。”
他最后以冷淡口吻说着鼓舞的话。
“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判断,我能确定地告诉你,这会是好事。”
蜻蜓点水一拍年轻人的肩膀,他转身头也不回离开。殊不知他这话是烈性药的药引,炸弹包的导线,瞬间将霍子晏的心房轰击,猛摇坍塌一片。
但若真正追远溯流,那深埋虫卵的,是他与某人相处时融入的点滴。
视莱特莱恩为唯一挚友,唯一倾慕与信任的倾诉对象,他数次隐晦表示过,恨于出生霍家,要当霍昭龙的儿子。他一度记恨着自己和霍昭龙过于相似的外貌。
那时的莱特就曾轻拍他肩,柔声宽慰。
子晏你总归是霍先生孩子,与他像是无可厚非。连三少爷身上也能频频找到霍先生的影子。不过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且当面告诉你
那就是,我认为子晏你绝不会比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差
甚至,更加出色,更加大胆
因为极度在意一个人,也就无法忘怀对方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每声哀叹欢笑。
霍子晏捏着栏杆的手忽而用力,忽而放松,下定决心那刻,他望着身后楼房眼神坚毅。
他或许,还能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莱特莱恩做些什么。
不再顾及所谓霍家二少爷的地位颜面,只像个在法官门前控诉冤情的亡命之徒。
宴会厅前后厅内,仆从忙前忙后,主客已投入享受。在这众人无暇顾及僻静边角的节点,谁大步下楼,鞋跟重重叩地的动静分外突兀。
先是刚下来与女性客人相聚的霍夫人,她与一众太太小姐在楼梯边愣神,忘记言语。
接着是场中央与劳尔有说有笑的霍子骥错愕站直,连带着周围所有宾客逐渐敛声。
最后,前厅的霍昭龙察觉异样,拄着拐杖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