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莹正专注的侧耳倾听着,心里也在默默回想那数学卷上俊逸的字迹,却突如其来的感到了一阵头晕。
下一刻,阮莹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逐渐开始涣散,眼前又出现了视线虚化的症状。
又要犯病了吗?
她平时都能坦然接受自己突如其来的病症,可是这一次她却有些急了。
她其实……很想听裴陌讲了些什么,很想看他站在台上拿着激光笔圈划PPT的样子。
长大以后,阮莹很少期待什么,也很少再有欲望了。可是这一次,她却无缘无故的这样渴望着,而且这种愿望强烈到让她想要拼命的抵触身上的病症。
可是她做不到,病痛之所以被称为病痛,就是因为它不受人的控制。
于是,在耳畔又重新出现的夏日蝉鸣声中,阮莹的意识一阵恍惚,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颓然的闭上眼睛。
然后纯黑的视线里闪现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她看见母亲温柔的对自己笑,然后指着她的保温杯说:“喝下去。”
“你想解脱吗?喝下去,你就解脱了。”
太频繁了。
这是今天第5次发病,但是现在还没有到下午5点……
眼眶忽然被泪水润湿,阮莹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这种痛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她已经不会再想这个问题了。
因为永远都不会结束。
她从被接走的那一刻起,就被养父母锁在了一个隐形的高塔里,接触不到泥土的湿润,呼唤不到小镇上来往的人群,距离外界最近的一刻就是向窗户外伸出手,触碰那微风流过的空气——留下指缝间穿梭而过的凉意和最终什么都捉摸不住的虚无。
那是一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她从小生活的所在。
一片混沌。
她眼前所见的,脑海中所循环着的,都是养母挂在唇边的笑容和那一句句带着诱惑性质的“喝下去。”
“您很希望我去死吗?”
她记得自己抱着那瓶福尔马林,这样问道。
“我当然没有……”养母微笑着说道,“我只是看你太痛苦了呢,想帮给你提供一个解脱的机会。”
她带着笑的眼眸里却透出了几丝令人心寒的阴冷。
“我知道了。”
……
恶心,眩晕,背上的冷汗。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场讲座似乎结束了。
她忽然感到口渴,嘴唇甚至有些干裂。
冬天总是这样干燥的,那就喝点水吧,多喝一点……她伸手拿出了保温杯,慢吞吞的往茶水间里走。
那里排着长长的队伍。
年级大会把所有的师生都集中在了这个地方,因此之间茶水房也就显得格外的供不应求。
她微微低头,神魂落魄的站在队伍里,一时之间觉得脚下发虚,似乎踩到了空台阶,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在游泳池里走路。
眩晕和恶心感再次涌现,让她的脸色蓦然一白,额头上滚下薄薄的虚汗,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
“同学,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忽然从身旁响起。
阮莹听的不是很真切,想要回应他,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实在难受的话,其实可以插个队。” 他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了些,体现出几分关切。
她没有说话。温柔礼貌的本能驱使着她迫切的想要对他的关心表示谢意,但她实在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或者,如果不介意的话。”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点犹豫的试探。
下一刻,阮莹感到自己的手上触碰到了什么凉冰冰的东西,很舒服……那像是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
“你也可以喝我的。”
她将视线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到了手里还没有开过封的新买的矿泉水。
“谢谢。”
她忽然觉得手上微凉的触感让自己清醒了些,于是就企图去握那瓶矿泉水。
感觉到了她有接过的意思,他也就适时的松了手,方便她拿走。
就在这时,阮莹忽然感到眼前闪过一片白光。
“啪”
矿泉水瓶掉在了地上,她身上的力气骤然间被全部抽走了,软软的倒向一旁。
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一个安全的,可依靠的,带着干净清冽的气息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