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川爹房间爬回来,我好像走错,进了自己右手边的隔壁房间。
我卸去妆容,准备上床小憩,忽然发现床上多了个男人。
“玄迷!玄迷!”
靠,又是一个说梦话的。好在睡得死沉,没被发现。趁他没醒,赶紧走。
我准备下床,却被这痴梦之人抓住了胳膊。
什么情况呀,来这里的人都喜欢做梦,做梦还都喜欢抓个旁人吗?
“玄迷!玄迷!”那人依旧在梦里唤叫。
玄迷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看不清脸,我便凑近些,仔细瞧瞧床上之人。
看清他张未曾妆画的脸,我登实吓了一跳,猛的抽出手来,从床上弹身站起。
换书师兄?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也来梨花境了?
玄迷,玄迷,我回想着盘在耳边似曾相识的名字。
呈玄迷?呈卷!郁大人的小文官小师弟,曾想加害于我,后被我霸占胎身的那个凡人?
原来,换书心中难舍难放的居然是呈卷小师弟,只不过他不曾对外人显露过这份埋在心底的情感。
探知如此惊天之密,忽觉后背凉意袭来。这是否意味着,换书若得知呈卷的真实死因,会来找我报仇?
呈卷之死,对外一直宣称是去潭遥办差途中溺水而亡,其家中父母也早被郁轩打点安置。本以为再不会有其他人关心一个小文官的生死,可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人惦念着他,能为他前来梨花境,这样的心中所执定然深重。
虽然呈卷有错在先,执迷不悟反害己身,可我毕竟占了他的胎身,多少欠着他人情。如今又被我撞破此事,旁人且不说,这个换书师兄是一定要救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利用走上一条不归死路。
回到房间后,我开始串想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从我和冥君下山开始,所有的发生都是偶然,却又只是看似偶然。该出现的人总会适时到来,就好像换书师兄,恰与我同时出现在梨花境,这当真只是巧合吗?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掐算好时机,恰逢此时让这个人出现或让那件事发生?如此说来,我和冥君下山也不是偶然,粗枝大叶先后丢了五件法器,忍无可忍之时冥君终于决定出山,所以,那五件法器的丢失也一早就被算在了局中。再往前推,会不会连我被送上山去也早已是局中之局……
带着一连串疑问和内心不大想去承认的猜忌,我终于在天快亮时睡着了。
这一睡我又做梦了。之前被大青鸟踏过的那棵老树未再发新绿,未再开过花,整日里在水中疯摇,变成了一棵老疯树,不许别的鸟儿停落。
……
月落星沉,明媚的阳光和晨起的山鸟共同召唤着人间新一天的到来。我在梦里沉荡了半个晚上,终被早食的铃声闹醒。
三月十二,总算熬到了开境之日,在这里呆着感觉时间被拉长许多,说话,吃饭,睡觉,如厕通通都漫长。
早食过后,全数到齐的四十九名花客皆扮上妆画,戴上半遮面,在花娘的引领下陆续到达首课之地镜花庭。这里面我能一眼认出的已有五人,在换书师兄出现之前,我还会把目光盯到郁轩身上,可如今心里隔着呈卷,便更加注意换书的举动。
镜花庭,那个双君不着调夜偷镜子的地方,是一处高举架的建筑。虽比不上朝天塔壮阔,但三层楼高挑空起来,使其在容纳了四十九人后显得恰到好处,不拥不挤,不疏不散。圆形大殿又恰有聚拢凝气之效,看来,这座梨园在始建之初便早有规划。
入场后禁言。人人皆有妆画遮面,看不到表情,可由那埋头沉思的状态能够推断昨天晚上人人都是一夜好梦。
花娘引领花客坐在预先铺摆好的蒲团之上,里外两圈将中间为尊者预留的空场围住。殿里飘散着淡淡的梨花清香,一位花娘敲着钵罄,殿外则传来遥远的萧声,两相应和,大家都在这柔迷之音中,凝思于当下。
而我,只感觉,真困呀……这是又要修定吗?我困倦地磕着头,差点儿栽睡过去时。
终于,被花客们围起的场中央传来一个人声。
“所有花客——缓缓睁开你的眼睛——”
我实在难以形容这声音是有多慢,多轻,多柔,仿如当初我在朝天塔灵身被流光溢彩所滞,缓慢前行的状态。不过,话说回来,声音还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