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有急糊涂的时候,管它有没有用,试试再说。
我把湿花种用自己的衣襟擦干,再扒开郁轩的衣服,将种子翻按在他胸口。也没问清楚究竟怎么滚,揉吧,反正让每颗种子都接触到他皮肤就是。
郁轩的胸口怎生这般冰凉?早听大叶说过前世粗枝死的时候,就是心凉了,魂才飞了。
不会吧!郁轩若真死了,也该回魂来找我,讨要些来世的好处才肯上山呀。
不行,我得把他的心赶紧搓热,早知今日有用,当初剩下那截梦参不给染昔年好了,此时若给郁轩定能救他一命。
在一阵乱搓之下,冷冷白白的心口总算被花种滚得红热起来,他身体里的毒应该都被花种收了吧。
立刻出发前往湖边,把这一手秽气种子撒到水里,管是有没有湖神水怪,且让它替我们小轩窗受着去。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就是有病乱投医。记得冥君有些术法能够代人受病,把一个人的病痛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我能够清楚记得有什么法,却又记不得是什么诀,那时候的我学法不精,关心则乱。身为一个神竟也会迷信起凡人那些寻求寄托,毫无用处的法门来。
然而,我终究是个不会照顾人,却只会添乱的孩子。只顾收起花种急匆匆奔去谈月湖,却连衣服都忘了给他合上。若换在北方,就算是个没病的好人也该被冻出病来。
谈月湖,位于苍河省月湖郡境内,润养着大半个苍谷平原。一条从临江中游向南分出来的支流纵贯湖的西面,是为苍河。
从高空俯瞰,谈月湖好似一弯新月被苍河这根水线悬挂在临江之下。
前前前朝,测绘土地的官员通过地面丈量法绘出了谈月湖的形状,故此得谈月之名。虽然人间古有崇尚满月之俗,以月圆为吉,但在谈月湖地区,人们更加崇拜新月。尤其每月初五,是天上月亮与地上月湖形状最为仿似之际,多情的人们便总要赋些闲雅诗词来赞美这天月入水,双月重逢的奇观妙景。
因此,岁节花种便也定在初五这日归撒入湖。
按位置来说,潭遥地处于谈月湖的西北月尖之处,整个苍谷平原皆是一马平川,却唯有在潭遥这里形成了跨湖一半,跨陆一半的连绵山脉丹青山,一直向西北方向延伸出平原。借助这样特殊的地势,才有了潭遥持水走瀑的独特与美妙。
凡人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抒情展怀的机会,在丹青山东面修建起连排客栈以及行馆。南面是潭遥主城,瀑布自山顶泻入湖中,沿南岸除了有码头和探入湖中的亭台栈桥,向南铺开的方圆二十里之内,人们还在湖中修建了大大小小几十座石塔。石塔四周以新月形状镂空,每月初四,人们便在塔中点上长明近一月的烛火,再以薄油纸封住。如此,时逢夜晚,塔内火光便会透过镂雕以新月的形状映射在波光旖旎的湖面上,形成与天上月亮交相辉映的美景。
在那微风徐徐的夜晚,天上明月像是被顽皮的风摘了下来。由此便得了“清风摘月,月舞弄影”的美称,而这石塔所在也成了潭遥最有名的去处“摘月台”。
郁轩原本打算初五晚上带我去摘月台游玩,却没想到摊上这档子事儿。都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怎么轮到我们神也要经历这不测风云呢。
摘月台中间有一条弯月形的十里长堤,从岸边探入水中。说是一条石堤,实则是两条并行连蒂之堤,东侧始入,西侧行返,避免来去两个方向的人相撞发生危险。同时,摘月台码头还有许多小型游船,供客人乘坐游湖。
我摸摸身上,半分钱没有,神在人间的日子穷得很,还是乖乖走长堤抛撒花种吧。
虽然生来长了颗过剩的玩儿心,但那个时候,我当真想着赶紧把花种抛进湖里,好快点儿回去守着郁轩。
花种要抛到石塔附近方为最佳。从长堤始端出发,行过一里才能到第一座石塔附近。此时的人潮虽不像刚入夜时那般拥挤,但行走起来也还是迈不开步子。神现在累个凡身,既不能飞,也不能踩着别人头顶蹦跳,便只能老老实实随波逐流。
跟着大众行人,我对凡人的所想所作稍有体悟,为何一个流言能够传播开来,一件趣事能够引发众笑,又为何小轩窗用一首歌谣便能为冥君揽尽天下信众,因为,当你置身人群中时,你看不清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