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柏榆知道娘子所在，跳上岸边第一艘客船，他指着前方道，“过五艘船，那艘最大的就是了。”
商陆才得了确切去处，立刻加快脚步，三两下便将我和柏榆甩在后面。
反正也追不上此刻火急的商公子，我和柏榆就边走边聊，一路跟着。
“你怎么知道娘子会在这里？我记得之前见她是在山房客馆休息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娘子到全国各地走场子，可都不是白去的，这背后总有几位金主捧着，娘子下了戏台，自然要奔着金主去。”柏榆身为王族，当然通晓内情，“偷偷告诉你，这次娘子的金主便是我的一位王叔。”
“就是给你寄墨宴入贴的那位？”我问言道。
“入贴是弈王给的，不过，我也是通过他二弟小王叔才拿到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放低声音，避着商陆说道，“你带着商陆来这里见红石娘子，岂不是摆明了要跟你王叔抢人，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然我有点儿憨傻，对人间的事多半掰扯不明白，可有关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这件事，还是早在大叶的话本里学了个通透。至于人间戏子伶人的金主嘛，自然也晓其究竟，不过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喜欢听谁的曲儿，便出钱包养下来，这闭起房门的关系嘛，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跟着两个比我还傻的愣小子，扎向了蚂蜂窝一般，踏着游船本该是赏月听风的心情，却全都用在了红石和商陆身上。
“嘿，你说，商兄他知道娘子跟金主的事儿吗？”
“当然知道，娘子的金主又不止我小王叔一人。只不过，这几年小王叔追得紧，娘子也就渐渐淡了旁人。毕竟，所有金主有一个算一个，能抵得上我小王叔的还真是没有。”柏榆这番话说得极是轻松，显然有关娘子的风流事并非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我就更想不通了，一个正当时的少年喜欢比一个年长十几岁的老女人不说，在知道她有许多男人之后……“商兄还喜欢娘子？”
“咳！”柏榆为了回答我的问题，郑重其势地清了清嗓子，“商陆是这样说的，娘子并非那水性杨花之人，她既做如此定是因年少之际受了苦楚，至今仍未遇到真心待她之人。”
“所以。”我不知自己脸上的肉掬成个什么丑模样，但一定万分难看，“所以，商兄就是要做那个真心待娘子之人？他该不会被什么人下了什么迷魂药吧！依我来看，一个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才子，这般痴情于一个浪迹斑斑的戏子，总是不大对劲。”
“下没下药不知道，我只觉得商兄就是年少情盛，不撞南墙不回头。”染柏榆这句总结十分到位。
“哈，原来你今天带他来就是想让他冲撞你小王叔这面南墙，好自己回头是不是？原来你小子藏着这般心思啊。”
识破真相总会令人心情激动，音调升高，柏榆吓得立刻嘘声，好在入夜的风声和桥船里传来的琴曲声早已盖过了我的声音。
“青渊弟弟，我还没问你呢，你跟着我们两个过来，难道也是为了见娘子？”
“当然不是，我——”
嘿！我竟然稀里糊涂跟了一路，都没问问柳芽儿是不是在这里，万一她回了客馆，我还跟这两个愣头青凑什么热闹呀。
“梁兄，你可知道幻音坊的弟子们是否也在？”
“在呀，方才下了场，我叫人盯着呢，幻音坊的人全都来行馆了。你不知道，我这个小王叔喜欢热闹，尤其是玩儿起那些行酒的戏耍子，可是不能少了人。也正因如此，我才有理由把商陆带来。”
“你们一行来的是不是还有几个学子？”我想起另有两人穿着学服，却未见他俩一同前来。
“那两个对这里不感兴趣，进城瞎逛去了。”
看似不长不短的一条路，让我结识了人间的两位好友，商陆虽未曾言语，但我见他更为亲切。
或许，在人间重逢相见的缘份来自被遗忘的前世吧。
未及打听染梁口中的小王叔究竟是何等厉害人物，湖面上第六艘桥船里红石娘子响铃般俏浪的笑声便已飘至耳畔，夹杂其间的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不过三十，闷在胸膛里，浑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