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朱雀大街。
连绵阴雨落了十多天。
金古斋的伙计手支着脑袋,对着空落落的街道愣神…
他的心里几乎也快要发霉了。
两年时间说短也长,除了勉强能分辨宋元明清瓷器间的差异外,他想学的什么也没学到。
暮色沉沉,天更暗下来。
伙计叹口气。
心里却盼着老板赶紧到店里,这样他才能打烊…
对于老板,伙计心里颇有微词。
当初他爹求爷告奶四处托人才进了这金古斋,本指望能在老板手里学些东西,那怕皮毛工夫也好。
可老板泼冷水说这行比山高,比海深,想入门,可不容易!
老板叫他先把金古斋里所有物件的信息一件不落记到烂熟再说。
伙计明面上点头答应,心里却当老板是欺他年少。
“要一闻就知道是哪类瓷器的味道…”
呸!
一派胡言!
伙计已打定主意,等到年底,他就不干了。
开春他要跟堂哥去南方闯荡,堂哥说那里遍地是机会。
其实伙计也不是没动过歪念头。
可他又没那胆儿!
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伙计只当是老板来了,急急起身朝外冲。
在门檐下,他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泥地,左手胳膊肘却牢牢护着心窝。
“哎哟!”
伙计本想发火,闻声眼睛一斜,“割爱还是请货?”
来人着实有些狼狈,头发、衣服都打湿了,四十来岁,架着副黑框眼镜,镜片上一层细雾。
他面带焦色,抬手胡乱抹了把额头的水珠。
“老板,我这有件…宝贝,您先给掌掌眼?”
伙计探身扫了一眼街道,空无一人…
这才极不情愿地将中年人让进店内。
老板交待过,凡是进了店就都是客,不得怠慢。
伙计照例奉上一杯热茶,他也注意到中年人眼眶泛红。
等中年人重新戴好眼镜,一只手哆嗦着从心窝处小心翼翼掏出巴掌大小一块厚布包。
伙计瞪大眼睛使劲瞧。
中年人打开最外层红布,露出绸布,继续打开又见一层黑布…
伙计撇撇嘴,故弄玄虚。
“老板,家里等着救急,您看…?”
“唉呀…这种料子…上面还有这么多的沙眼…”伙计避重就轻,只挑些毛病好显得自己在行。
他只是店伙计,连学徒都算不上,哪有资格替老板收物件?
他有意无意瞅瞅店门口。
可眼下被人当成老板,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老板,五千块,我只要五千,我娘躺在医院,等着手术救命啊!”
“这…”伙计很为难。
“四千块!”
中年人只当伙计故意压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后生,行行好,这物件是祖上传的,绝不会扎手。”
见伙计不为所动,中年人又往前挪一步,“要不就权当我押给店里,三…五个月个内,我五千赎…”
…
伙计早把眼前的中年人当成骗子,一心只想着赶紧将他打发走。
抬眼瞅见门口有人在收伞。
是老板来了!
伙计像遇到救星一般,小跑着迎了出去。
“老…板?”中年人几乎是带着哭腔扭身看去。
老板则快步上前将中年人扶起。
他甚至看都没看桌上的物件,干脆利落地数了五千块钱塞到中年人手里。
伙计见状,脸臊得慌。
“钱你拿着,一年内你来随时可以原价取回。”
中年人拱拱手,大踏步离开,转眼消失在雨中…
“叔,您…”伙计心一横,大声说了出来,“您就不怕他是骗子吗?”
他眼下只想知道这个!ttttttt
他忘了等会要去吃老刘家泡馍,也忘了他还要请喜欢的姑娘去看电影,不然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有点儿突破。
“人心假不了!”
…
伙计听不懂,就像他也看不懂那土不拉叽的石头一样。
他看着老板捧着石头的双手先是发抖,继而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叔,叔,您没事吧?”伙计关切地向前几步。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老板放下放大镜自说自话,“传说是真的,传说是真的!”
“叔,这到底是什么…宝贝。”伙计从没见过老板像今天这么失态过。
“是关于一座王朝的文化记载。”老板恍然一笑,看着伙计,“不值什么钱,但有很大的历史研究价值!”
伙计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