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此刻脚下的山路,李清不知会通往何方,亦不知会遇见何种风景。 因为大部分时候,让人无奈的不是该往哪走,而是眼前真的就只剩一条路,没得选择,不得不走。
已是少年郎模样的孩子孤身下山,走了许多岔路。而溪流也兜兜转转,最后钻进了一片崖壁之中。
眼前的群山倒是极美的,晚霞当空,彤云密布。一座座陡峭峰峦剑指苍穹,自有一股傲然人间的大气魄。
李清在家乡时,从未见过此等磅礴美景,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也不知耽搁了多久,夜幕悄至,李清这才放弃沿着溪流下山的念头,开始四处兜圈,寻找真正的出路。
而此时,两道漆黑的影子正立于一株参天大树之上,看着李清在群山间兜兜转转。
那树下有一口山泉,呈椭圆之形,正是先前那条溪水的源头。
“主人,看这小子走的方向,应该就快找到下山之路了。难道,咱们真就不动手了?那匿形珠,可是件了不得的宝贝。”
“龙川河河婆的本命之物,自然非同小可。据说这位河婆早在隋朝初年,便得了神祗金身,就差半步便可成为河神,入主大江。只可惜,王朝更迭,如那白云苍狗,杨广尚未挖通南北运河,便身死国灭。这位河婆,亦押错了注,失了大道契机。”
“话虽如此,可是……主人,既然那河婆已经丢了这件宝贝,现在又落入一介凡夫俗子之手,岂非主人之机缘?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丢了?哼,你会弄丢你的项上人头吗?纵是河婆,已入神道,但本命水韵精华也是用一点少一点,失之不来。别说自己弄丢了,就是你我二人现在打上门去,她也绝不会拱手相让。除非……”
“除非?”
“除非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以绝对修为压制,令她不得不这么做。即便如此,依然是壮士断腕的路数,说明这位河婆已走至末路,别无选择。而那老婆子,无论是修为还是战力,皆在我之上。连她都逃脱不得的因果,我敢去碰?何况……”
那身影说到这,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的弯月,将说话声压到了最低。
“一尊武神,打杀你我,如同捏死两只蚂蚁。此子,非但不能得罪。若有机缘,还需结上一份香火情。”
一说到“武神”二字,另一道身影不禁咽了下口水,气息收敛,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在此山后方的另一座高山上,亦有两道身影立于天柱之巅,正静静的打量着低处的二人。最后,见到二人的身影快速消失于古树枝头,柳忻怡发出了夜莺般好听的笑声。
“这两头精怪倒也识趣,未起歹念。否则可就白白送了性命,罔顾数百年修行。”
“哼,我已经对那蛇精说过,不得再行窥视。此举,已犯禁忌。若不是那半个山君最后的一句话,现在他们都已是尸体了。”
“嘻嘻嘻,爹爹说过的话,谁敢不小心揣摩,视为法旨?不管怎么说,女儿都是在此山还阳的,亦有缘分,爹爹不必对他们太过苛责。”
“嗯,若非如此,那小小青蛇,早死在为父拳下了。不过……怡儿,你为何对那小子如此感恩戴德?一魂一魄,便换得了破仙决,这买卖,你爹我可是亏大发了。”
柳唤仙脚踏嶙峋,身后是夜月与云海。说话的时候,目光微微一亮,便破开无穷黑暗,落在了一个行走于崎岖山路的少年郎身上。
以那少年的速度,大约再过一个时辰,便可走至山脚了。而从山脚往南再走上十里,就是一处灯火通明的繁华城镇。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爹爹教的,亦是爹爹为人处事的道理,女儿岂能不奉为圭臬?再说了,李清的心性,是女儿见过的人之中,最为纯净的。他若能在南瞻部洲继承爹爹的衣钵,不就等于替爹爹你弘扬武道,开枝散叶了么?这笔买卖,爹爹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柳唤仙闻言,拍着额头苦笑道:“罢了罢了,女儿长大了,胳膊就开始往外拐了,跟你娘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为父之所以答应你替他伐毛洗髓,传授本门至高武学,亦是看重其心性人品。只可惜,此子根骨平平,命数奇差。如今又失了幽精、吞贼那一魂一魄,想在武道一途走得太远,几无可能。”
“爹,你说娘亲要是还活着,会不会回到这里?”
柳忻怡突然变得有些落寞,目光哀伤,抬头看向了男子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