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经破碎,钟情踩着块木板,手中的雨过天青伞攻向藏在水里的心魔。
水下有了变化。
方才还无边无际的黑水渐渐收拢,凝成一口深井。井里坐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女人浑身缠着铁链,贴满符咒,朝钟情伸出手:“岚儿。”
糟糕,这只心魔最擅长幻化众生内心最为恐惧的事物。钟情再强大,也抹灭不了,曾困在一口井里十年的事实。他不会败给任何人,但他会败给自己的心魔。
井的四周生着湿滑的青苔,常年照不见日光的地方,阴冷潮湿像一根根细针,往骨髓里扎。女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眉眼攒满哀愁,美丽而脆弱。
钟情被她搂在怀里,仰起头来。
井口悬着一轮明月。
又是月圆夜。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月圆之夜。自他出生起,就被关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小小一方天地,只有这轮明月是他的。
钟情伸出手,想要抓住明月。
女人轻抚他的面颊,在他耳畔蛊惑着:“岚儿,留在这里,永远陪着娘亲。”
“钟情,把手给我。”那轮明月从天坠落,化作了一名紫衣少女,少女趴在井畔,努力地伸长胳膊,“别信她,她是心魔,跟我走。”
钟情震开女人的怀抱,抓住桑遥的手。
幻象破碎,钟情睁开眼,正坐在一块木板上。桑遥与他相对而坐,脖子上挂着引魂灯,用两条胳膊划着水。
出口就在咫尺。
桑遥眼神微变,抬掌将钟情推了出去,身下出现的漩涡,吞没了她纤瘦的身躯。
钟情探出指尖,抓了个空。
冰冷的黑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桑遥摊开双臂,睁着眼睛,一寸寸往黑暗的深处沉去。
眼前骤然有了光。
少年长发如海藻般铺开,青衫浸透水色,浓绿流淌,破开光芒,向着她游过来。
*
桑遥是在颠簸的马车中醒过来的。
微生珏和钟情各自靠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白,显然情况都不大好。
桑遥坐起。除了脖子酸痛,身上倒无什么不适。
黑水将她淹没的窒息感,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桑遥长长呼出一口气。
微生珏似有所觉,睁开眼睛,唤道:“遥遥。”
与此同时,钟情掀开眼皮,双眼一如既往的冷漠。
桑遥道:“我怎么没事?”
说到这里,微生珏沉下脸:“不知道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非要逞能,险些丢了小命,幸好有阿情在才没事。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桑遥立时做出浑身不适的模样:“哎哎,我头疼。”
刚死里逃生,微生珏不好追究,递给她一颗丹丸。
桑遥惊诧道:“这是?”
“上次菱歌说苦,我便改进了服用方式。”
桑遥垮着脸:“我说了那么多回,你都不放在心上,叶姐姐一说,你就改了,重色轻妹!”
提到叶菱歌,她惊觉叶菱歌不在车中:“叶姐姐呢?她没事吧?”
“她在赶车。”微生珏答道。
微生珏失了一魄,钟情受了重伤,桑遥昏迷不醒,反倒是叶菱歌毫发无损,要想不耽误行程,确实由叶菱歌赶车最为合适。
桑遥吃了丹丸,掀开车帘,好奇道:“我们去哪里?”
“找到灯芯的下落了。”微生珏道。
“灯芯?”桑遥记得原书里十里霜天的下一个副本就是关于灯芯的故事,当时叶菱歌被困梦中已久,找到灯芯再点燃引魂灯,恐怕来不及,索性先由微生珏以魂燃灯了。
引魂灯如此重要,灯芯还是要找的。
“灯芯!”桑遥稍稍回顾了下剧情,猛地站起,磕了下脑袋,疼得嗷呜一声惨叫。
钟情本在看窗外风景,不由转头看她。
微生珏皱眉:“冒冒失失,像什么话。”
桑遥说:“叶姐姐想必累了,我去赶车。”
她钻出车外,坐在叶菱歌身边,以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叶菱歌回去休息,把赶车的任务交给了她。
桑遥迎着沉落的夕日望去,眉间攒着忧愁。
如若没有意外,男三羽乘风要出场了。
这个羽乘风,本体是只骚里骚气的白孔雀,初时以反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