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泠第一次见钟启诚的时候, 刚从女子学堂回家。
她绑着两个麻花辫,走过石板桥时,发现街边熟悉的摊位后面, 似乎换了人。
换成一个男生。
男生极其瘦弱, 但面相清秀,与之前在这里摆摊卖豆腐的豆腐西施倒有几分相似。
少女一时心动,拾掇父亲过来,把这一摊豆腐全都买走。
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
“当时我父母不让我跟他在一起,觉得我们家境不配,我该信的。”
“他后来三番两次地被我撞见跟他秘书泡在一起,我竟然还天真的觉得, 男人嘛,外面诱惑多而已。”
“也不过一时鬼迷心窍,不会影响到我的家庭的。”
“可就在我生完小儿子之后, 才开始察觉,为什么我脱发的这么严重?甚至双腿逐渐无力, 最后那两年,只能依靠轮椅, 才能行动。”
“家庭医生都是请在家里的, 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我的情况。”
“连死我都要死得这么憋屈,他凭什么?”
“他就是一条没有良心的狗, 可我却把他当人了。”
“他为了不让我的魂魄溜走,整栋房子全是楼梯。”
“结果到最后是我被困在这里十几年, 他却能轻松转世投胎。”
“这个世道公平吗?”
除了宋梨梨之外, 其他人神色各异,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老人的怨恨。
自有印象开始, 爷爷对待他们, 哪怕学业要求得再严,生活方面一直是慈祥老人的形象。
更别提对外。
每逢灾害,首当其冲捐物资帮忙解决危难的,总是钟启诚。
临终之前,他甚至将半生身家全数捐出,帮了无数的穷人。
也不知道是临终前醒悟了。
又或者是其他的想法。
如今乍听到这些,就显得过于颠覆。
袁以只觉得大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超负荷运载过。
他在干什么?
他在听一个鬼怪讲故事。
这个女鬼还是他外曾祖母。
他的三观已经摇摇欲坠。
他才不承认,刚刚看到外曾祖母的一瞬间。
他差点就吓得跪下去了。
这会儿小腿还完全是软的。
再看向宋梨梨,已经没有半点质疑的想法。
生怕以后碰到什么事情,她动不动就给自己开个天眼。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宋梨梨听完路泠声嘶力竭地讨伐,重重叹了口气。
“你好像真的误会了。”
她早间便怀疑,钟启诚的行事风格太过矛盾,如果真有这么狠毒的心,想困住一个人,要不然是借运,要不然就是做错事怕被报复,那他活着的时间又太短。
短到仅仅几年后就郁郁而终。
想延长寿命,阴毒是阴毒,可碰上真的有能力的玄学大师,也是有实现的可能的。
钟启诚这身家,照道理并不难。
直到她看到路泠的面容。
这才确定自己的猜想。
路泠明显不相信她的话,身上的怨气有增无减,还好早就被宋梨梨单独隔绝。
“钟启诚好本事,死后都能有人帮他当说客。”
“我自己亲眼见到的,这要是都不能相信,我能信谁?”
宋梨梨重重叹了口气。
“可是确实不是你老公做的。”
她可以很明确地看出来,造成路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绝对不是她老公。
“不可能!你骗我!绝对不可能!”
她的怨气滋生了十几年,如果到头来跟她说,她的恨都是假的。
那是怎样一个天大的笑话。
宋梨梨突然转头看向钟绎:“有你爷爷的照片吗?”
被钟绎一个随意的眼神所支使。
袁以跑得比狗还快。
中间还因为腿软,差点从楼梯摔下去。
但很快就送上来一张有年代感的,两个老年人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