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沈家的寿宴一早就开始闹了,大户人家讲究热闹一整天,清早就要吃点心填肚, 中午吃正经寿宴贺寿,晚上再一家人欢聚天伦收尾。
楚秾被清晨熹微时的鞭炮声炸醒,困乏地从床上想要起身时,发现自己腿上被竹席印了好几道印子,红红肿肿的, 看着像是挨了藤条一样,不过不疼。
楚秾就是容易留痕的体质, 他随便摸了摸, 起床换了衣物遮盖住自己身上的印子,推门出去时,看见几个丫鬟在角落点香,口中念念有词。
“林仲春今日来我们府上唱!”
“三爷真是好本事!居然能请到林仲春。”
“我说昨晚怎么不见三爷人呢,原来昨天去见林仲春了, 只怕花了他好大人情呢!”
“诶, 这可说不定, 林仲春和三爷可是登过报的,林仲春是兔爷儿, 指不定他对三爷一往情深呢?”
几个丫鬟聊到了主子头上,有人敏感地察觉不对, 赶紧叫住:“少议论主子,认真干活。”
丫鬟们连忙收住话头,继续埋头点香, 低头不再言语。
楚秾收回注意力, 去了正厅。
正厅已经闹上了, 才是太阳升了半晌,天边正暖和着,妇人们穿着薄衫笑盈盈地在喝茶打马吊,少爷老爷们聚在一起听戏,时不时叫出一声好。
沈从祁也在,也不知道他昨晚和那名角林仲春做了些什么,脸色不沉,甚至有一闪而过的愉悦,那股子傲慢刻薄味都淡了许多,他坐在椅子上,同坐在身侧长得方正年轻的男人在聊天。
他长得实在好,一动一作间都自带着一股子优越,没什么正经书卷气,却偏偏让人难以忽略,扎眼得像是一轮发光的烈日似的。
台上林仲春正在上演一出好戏,戏台上唱腔稳固,声息流畅,身形挺直,但是独独眼神不在位,时不时会看向台下的男人,眼波流转,情绪不必自述,直到唱到了精彩处,他视线才回神扭转,落在了台上的梁山伯身上。
楚秾不知的是自己也扎眼,他走出来后,就没几个人往再认真地戏台上看了,全都视线晃着,时不时瞥向台上又扣回楚秾身上,佯装不经意地扫过去,又不能把人端详仔细。
他是沈老爷冲喜娶来的小妾,还是将将第一次正经露面,平日里只是听闻过这个可以当沈老爷孙女的小妾如何年轻美貌,今日一见,有的是人惋惜懊悔。
竟然被深老爷这个半死人占了好处,年纪轻轻的貌美小妾就这么可惜的配了一个活死人,而他们怎么先前就没发现这世上有这等漂亮少女呢?
倘若是他们一早发现了她,一定一早就把她接回家中,金屋藏娇,烘暖生香,这么好看的美人……他们满肚肥肠,心思荤乱。
原先嘈杂安静下来,坐在最前面的沈从祁脸色沉了,难看得让人一眼就害怕,台上的祝英台正抱着病逝的梁山伯痛苦,哀戚戚,惨兮兮,悲恸得感天动地。
沈从祁脸色没有半分悲伤,更没有半分兴奋,冷漠着从匣子里扔了一把钱币投掷上台,各个都是大钱币,金属砸在地面上一片蹦跶地清脆嘹亮声,叫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错愕着看沈从祁的大手笔撒钱。
沈从祁只说了一声:“赏!”
顿时,商人们立刻捧场,为台上表演得中规中矩并不出彩的一对角鼓掌欢腾。
楚秾不听戏,也不想看见沈从祁,去早点桌上拿了一小块糍粑,沾了白糖往口中送,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他心满意足。
白糖是稀罕物件,寻常人家一般吃不到甜食,只有家底富裕的才会把白糖当做点心,用点了红点的糍粑沾糖。
楚秾低头吃得认真,帕子都绞在了腰间,一旁人看不上糍粑,都去吃糕点了,楚秾一个人吃得很安静。
旁边忽然来了人,阴影压过来,把他罩住,他错愕抬头去看,赫然撞见沈从祁站在他身边,穿得人模狗样的,浑然随意地拿了沾糖的糍粑喂海东青。
那只双翅蓬开的海东青娇贵得很,它很是不待见楚秾看来,珍贵非常的食物,砸吧了两口就吐了出来,拍着翅膀飞走了。
“粗糙玩意。”沈从祁目光看着海东青,极为随意傲慢地说了一句:“鸟都不吃。”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吃酒肉的还要跑来嘲讽一句酒肉不好吃。
真是不识人间疾苦的贵公子。
“……”楚秾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