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不知道除了叹口气以外我还能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眼见着众人纷纷下了火车，扫眼过去，靠着火车边人挨人、人挤人满眼全都是人。
此时此地，除了火车上的灯光以外，漫天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向身后去瞧，漆黑一片，连依稀斑驳的树影都难以看透。我不觉叨念道：“这等下去到什么时候了……难道要我们走回去？”我伸手戳了戳矮胖，“身上有烟没，给我根。”等了半天也没见矮胖给我烟，倒是看到矮胖伸长了脖子不知在干嘛，“矮胖，干啥呢？”
矮胖一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听听，你听听！好像有什么音，就那边！”
黎小灵朝四周望了望，摇着脑袋说道：“什么啊？我怎么没听到。倒是那边吵吵死了。”黎小灵说的是火车那边，而矮胖则面朝着黑暗处不知在听什么。
我左右一看也没了主意，干脆在自己身上摸了起来——先说了，不是我小气，我身上留着的是从牛城带来的烟，有些人喜欢抽烟各地烟都愿意尝尝，我就别扭点，习惯抽的就那几种烟，再好我也不抽别的。就像有些人去到一个城市就喜欢夸赞别的城市比自己的家乡还好一样，我这人就恋旧，再繁华的城市也比不及我筑巢的泥窝。自顾自点上烟我就开始和黎小灵聊天，说着些不疼不痒的话：“哎，幸亏咱下来的早，不然就麻烦了。”
“你不如说幸亏咱们住的卧铺，要是住硬座咱也得跳车。”黎小灵刺搭了我一句。
干脆，我不接黎小灵这茬，另开了话题：“你说这是哪啊？”
“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要是有个能认路的东西就好了，跟地图似的，到哪哪能查。”黎小灵抱怨道。
“你还别说，这事我知道，美国有个东西叫卫星定位系统，就是到哪都能查地方，走哪都丢不了。”
“还有这东西呢？哎呀，外国人就是能耐。”黎小灵倒是被我忽悠的云里雾罩的，赶忙应诺。
“别崇洋媚外了，指南针是咱老祖宗发明的，徐克还用脚丈量过祖国的大千山河，一笔一划地画出了全国城市指南。这不，咱刚从徐克的故乡坐火车到这儿的。”
“呦，你大学问，徐克是《龙门客栈》那导演吧？徐霞客，对徐霞客。”
“徐克导演的是《新龙门客栈》，胡金铨导演的《龙门客栈》。”这就是瞎聊，我还能不知道徐霞客嘛！好吧，我一直以为徐霞客的笔名叫徐克。
“你俩别搀搀（牛城方言，指打闲架、拌嘴等）了。我怎么总听着那边有音呢，这歌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疼。”说着话，矮胖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听到了什么，哼唱了起来。
不得不佩服矮胖确实有毁灭歌曲的天赋，数十句下来，我才听出了点味道：“这怎么跟唱诗似的？等等，矮胖你继续，我再听听。”我又听矮胖哼唧了几句，断定道，“这唱的都是七言诗啊，难道是诗赞体？是弹词还是鼓词？是用鼓配乐还是用琵琶或者三弦？”我有幸听过我师父林子痕唱过某些特殊地域做法时所用的词举，其中有几段就是用明清时期流行的弹词或鼓词作为词举——两种词举中弹词多用于南方，以琵琶、三弦配合吟唱，鼓词则用小鼓、拍板，通用南北方。此处特别解释一下词举一词，在华夏巫术（或称道法、术数）中，有一定的传承式家族用“举”作为法器，法器样貌如同字形，现以失传，之后“举”便衍化为特指有经法和形体配合的施法方式——“举”分词举和默举两种，词举就是念道的法经，默举类似茅山道术中所言的“脚踏七星步”，是一种形体的表现形式。鼓词和弹词，在现今社会中仍被某些家族作为词举的一种方式，所以我才会惊异起来，毕竟这种东西已经不属于艺术，更不会广泛流传，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够唱得出来的。
“我哪知道用什么配乐，我就听到有这声音。挺有意思，确实好听。”矮胖倒是回味非凡。这也怪不得他，无论弹词或鼓词，都回环曲折、婉转流利，讲究抑扬顿挫和字调四声安排，隐喻很广，唱起来兼并真假声，在两个八度的音域里环回萦绕，凄美之极。自然，能在清朝流行大江南北的音乐也不可能不好听。
虽然被矮胖学地支离破碎，但我心中还是有了谱——这是在做法啊！这荒郊野外也有高人，果然如同我师父嘱咐的，阴人世界藏龙卧虎，绝不是只有寥寥数人可以沟通阴阳而止的。惊叹之余我也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奇妙起来，华夏数千年的文化积淀果然高深莫测。
“呵呵。小灵，咱继续说，你知道嘛，美国那卫星定位系统是真厉害，听说还能探测到我们国家的部队驻军呢……”
矮胖一看我岔开了话题不搭理他可就不乐意了：“我说你俩听到了没啊，确实好听啊！”
“听你的吧，能听到是你的缘分。”小娇曾特地嘱咐过我不要和矮胖交代太多术数方面的东西以防他产生兴趣，毕竟术法再厉害也是和阴间有了勾当，能有什么好处！
“就是啊，我怎么也听不到啊！”黎小灵倒是好奇了起来。
我把烟扔到脚下捻灭，说道：“那东西就是一种失传的曲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