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张挪窝一斧子一斧子的抡下,将粗大的原木砍成一块块木板。
棺材铺的老李昨天也死了,虽说那自私自利的老鬼本来也没打算卖给他棺材。
没劈两下,张挪窝便是喘不过气来,只得是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自从得了这怪病,便是连走起路都气喘吁吁,不知何时就会一睡不醒,在睡过去之前,要先将儿子的棺材做出来。
可不能让儿子也做了孤魂野鬼!
“张挪窝,张挪窝!”
张挪窝听着门外传来的叫喊声,当即便是心中一慌。
再三犹豫之后,张挪窝还是打开了院门。
只见得酒馆掌柜的拄着一副拐子,喘着粗气,依靠在门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张挪窝慌忙将酒楼掌柜迎到了屋内后,掌柜的眼瞅着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
张挪窝急忙对着一旁的歪脑袋的儿子说道:
“狗蛋,快去给掌柜的拿药。”
片刻之后,张挪窝从儿子手中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黄色药酒,掰开掌柜的下巴,咕嘟嘟的灌下了肚子,掌柜的这才稍稍缓了过来。
“掌柜的,等狗蛋的病好了,欠你的酒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掌柜的此时终于缓过了神来,摇摇头说道:
“小张,我来,不是为了那点酒钱,是为了狗蛋的命!”
“前些日子,我送了一个老道几坛好酒,那老道终于肯告诉我治病的法子!”
听了那掌柜的这番话后,张挪窝瞬间便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咱们村啊,不是得病了!是遭了鬼物!只有依靠天雷才能逼出这藏在体内的鬼物!”
张挪窝听了此话,喃喃道:
“怪不得童子尿能够缓解病情。”
“嗯?”
“没什么,掌柜的,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村子里的罪人......”
张挪窝曾是村子里的一位镖头,可却因喝酒误事,在途径景陽岗时睡了过去,丢了送给县太爷的生辰贺礼,辜负了村民的期望。
自此,村民们将他驱逐到了村子角落,连进村的门都未曾给他留下......
那掌柜的看着眼前无比落寞的张挪窝,兴奋地对他说道:
“所以,张挪窝,这是个好机会啊!”
“只要你愿意试一试那老道的法子,戴罪立功,到时候你就是村子里的英雄,村子里没人敢再对你说些什么!”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何不拼一把呢?”
掌柜的看着犹豫不决的张挪窝,说道:
“就当是为了狗蛋。”
张挪窝看着一旁呆傻的儿子,缓缓开口说道:
“这是我欠村子里的,我会去的。”
随后,张挪窝凑在掌柜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掌柜的,你要答应我,要是我死了,你要为狗蛋做一副棺材!”
“这是你欠我的。”
......
“爹,那掌柜的是好人么?”
“他?他不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商人,一个奸商。”
“爹,那你为何答应他?”
“因为爹想要让你去学四书五经,想让你高中状元,想看你娶妻生子。”
“爹?你会死么?”
“傻狗蛋,爹怎么会死呢?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你就又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张挪窝,该走了!雷雨要来了!”
......
当夜,雷声轰隆不断,凡人之躯的张挪窝,又岂能扛过天雷?
许是张挪窝运气好,又或许是张挪窝命不该绝,再或者老天有眼。
总之,在滚滚天雷之下,张挪窝的鬼魂竟是意外的幸存了下来。
弥留之际,生死之间,张挪窝想要再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似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一般,看着屋内晃动的门窗,狗蛋非但不怕,反而感到些许开心。
狗蛋拿起纸笔,写下。
‘爹,你回来了吗?’
张挪窝站在狗蛋旁,喃喃道:“嗯,爹回来了。”
‘要是回来了,就离开村子,再活一次吧。’
张挪窝愣了愣,死人焉能再活一次?狗蛋的笔墨顿了顿,宣纸上滴下厚厚的墨汁。
‘爹,你常说,要孩儿考取功名,替你给村子还债。’
‘可孩儿要是考取了功名,第一件事就是带您离开这个破村子。’
张挪窝无奈的笑了笑,一脸轻松地说道:“狗蛋,咱不欠他们了,爹已经还清了。”
‘爹,你总是把你欠村子的挂在嘴边。’
‘可孩儿却想要告诉您,咱们家从来就不欠他们什么,倒是他们欠了咱的。’
张挪窝笑了笑,沉默片刻,也未反驳。